煎鸡蛋可谓是入门门槛最低的一道菜,造福了不少像我这般的懒人。
想要吃上煎鸡蛋,简单。只消往锅里烧了油,蛋壳一敲一拉,透明的蛋清霎时便成了鲜软白嫩的模样,轻巧地裹着上面圆圆滚滚的蛋黄。待到热气上腾凝固了些,一铲一翻,便已煎成了一面。待到两面都不再流动,香气四出,撒上少许盐和胡椒,便可出锅作为一道美味佐餐。
我第一次吃煎鸡蛋的记忆很久远了。由于我不吃叶类蔬菜的缘故,一道简单方便又有营养的煎蛋显然是绝佳的选择。
然而此菜虽然简单,每每吃到的味道却不尽相同。
姥姥的煎鸡蛋常常盛在一个小瓷碗里面,熟透的蛋黄被热油握做一个修长的圆,上面的盐粒依稀可见,远远便可闻见其香味,令人食欲大增。
奶奶煎的蛋更贴近西方吃法,中间常留着一个溏心,此外她做的煎蛋边缘处总是能煎得酥脆可口。我记得我吃米饭时总爱用筷子在饭中间戳一个孔,然后戳破煎蛋让那黄澄澄的蛋黄流到碗底下饭吃。
我的母亲不大会做饭。她的煎蛋总是大大地摊成一片,火候也欠缺了些,有时底下透着斑驳的黑色焦点。可是煎鸡蛋从来不是个重卖相的东西,只要撒了盐总是很好吃,因此我还是会风卷残云般咽进肚子里,然后满意的抹抹嘴上的油——在家里面,只要有热菜填饱肚子,总是很幸福的。
到了西班牙,衣食住行统统重新来过。犹记得刚来的时候吃了一天面包充饥,第二天决定上街找些正经食物补补精神。当时面对着天书一般的菜单和令人咋舌的物价,我们几个人目光一交汇——得!一人来两个煎鸡蛋配薯条。
西班牙的鸡蛋是在平底不粘锅里刷几滴薄油煎出来的,不讲究翻面,也不煎熟。鸡蛋放进去,边上的蛋清轻轻用木铲向内推一下,便是软软厚厚的一层蛋白底。等到稍稍凝固些便马上出锅,两面几乎全无金黄色。
我吃惯了熟食,乍一见难免直皱眉头,可是想到那几欧的饭钱,咬咬牙囫囵吞了下去。虽说也没有腥气扑鼻,终归不太喜欢。
后来租着房子自己下厨,才发现也许是锅和油不太一样,鸡蛋煎出来就是少了国内的感觉。也许稍稍铺下去的橄榄油很健康,可是我心里却总觉得缺了些烟火人间的味道。
几个月前曾患病一场,地中海附近没有暖气,家里冷得像凛冬时节的南方。吃了几天的白水泡米饭和榨菜,突然一下就像断了弦一样沮丧失落。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两天,熬过发烧和咳嗽,稍微好了一点,爬起来,煎鸡蛋吃。
身上没劲,连个平底锅都提不动,煎好了又觉得太油腻不敢吃。当时也不知怎的灵机一动,加了一点水进锅里,又放了很多的胡椒。
随着咕嘟嘟的气泡浮起来,鸡蛋里的蛋白渐渐将汤炼成了乳白色,原本裹在上面的油也变成了鲜亮的油花飘在汤面上。
这汤冒着滚滚热气,我抿了一口,不很好喝,甚至实在谈不上什么滋味。可是那胡椒的暖意顺着汤汁趟过喉咙流进胃里,使得原本冰冷的厨房也温暖些了。
吃了那个煎蛋,我知道,我的病快好了。
塔拉的冬天也快要结束了。
你饿了的话,不妨也为自己,仔仔细细煎个蛋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