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这本书,是在参加某著名作家新书发布会后。他说,因为《伦敦传》,激发了他创作一部他生活的城市传记的欲望。听罢此言,我心想,笔耕了大半辈子的老作家了,什么样的书没有读过什么样的文章没有写过?居然还能有一本书触发他的创作灵感,!这本书,一定是一本了不起的书。
英国作家彼得·阿勒罗伊德的《伦敦传》,的确是一本了不起的大书。从体量上来说,译成中文的《伦敦传》,厚达670多页,译林出版社用的字号并不大,所以,用“啃”做动词形容读完这本书的不易,毫无问题。
写完这本书就更不容易了。
所谓《伦敦传》其实是城市史,彼得·阿勒罗伊德完全可以沿着人们习以为常的修史方法以点带面从远古开始娓娓道来。但是,视伦敦如爱人的彼得·阿勒罗伊德,决定将一个全方位的丰满的伦敦还原给读者。那是一个年长数千年的“爱人”呀!好吧,就算从史前到有历史记载占去了数千年的大半时光,从公元43年开始有了伦敦雏形的推断算起,彼得·阿勒罗伊德此书的传主,也快要2千岁了,用600多页的书稿去描摹伦敦,且要丰满且要全方位,挂一漏万恐怕难免,可是,在阅读大量史料的基础上进行取舍以后撰写而成的《伦敦传》,对像我这样关于伦敦只略知一二的读者而言,那已是一本关于伦敦的百科全书,读完一遍,饱足得难以消化。奇异的是,我以为只一遍匆匆浏览过的《伦敦传》,不会留给我很深的记忆,哪里知道,合上封面将其搁上书架等待下一次阅读后,再闭上眼睛回想过去两周的阅读,一些细节、一些场景竟然清晰地排列在我的记忆里。
我知道,那是因为彼得·阿勒罗伊德尽量避免宏大叙事、努力落笔于鲜活细节的缘故。
第四章《你等配得起法治》,作者想要讲述的是,曾经乱成一锅粥的伦敦,是怎么唤醒那些治理者清晰地、急迫地意识到,伦敦想要拥有行政身份必须得有法律条文的过程。这样的叙述,可以自上而下,亦即王权如何监督有关方面促成规章、特命、法令出台。那样的文本,我们看了不少,想必彼得·阿勒罗伊德在遍查资料的时候也遇见过汗牛充栋的类似文本,所以,他给了我们以事实说话的特别亲民的说历史的笔法:
有个年轻人用刀捅死了老婆;
较贫寒的伦敦居民只能寄居在垂悬于大街之间狭巷上空的“太阳房”;
一个8岁的女孩被妓女扔在大街上死了;
伦敦马路上到处都是不加掩饰的暴力,人们脾气暴躁,贱视性命;
……
11世纪,伦敦最早的行政形式民众大会,因运而生。
第四十五章的标题是“给女士买朵花吧”。遇到这样的标题,大概没有人会觉得,接下来的文本里,作者其实是想告诉我们,伦敦有规划的城市绿化工程始于什么时候,现在我们看到的伦敦绿树葱茏的样子,都经历了哪些过程。可是又有那位读者会觉得此段落“文不对题”?从第1页到开始讲述“个女士买朵花吧”这个故事的第343页,我们从来没有觉得,彼得·阿勒罗伊德用记录小事件、小人物的方法来皴染出伦敦漫漫2千年的历史过程,有什么文不对题的地方。且,风格独特,风景独好,特别好看。
说到风格独特,前有著名的约瑟夫·阿迪生所著散文集《伦敦的叫卖声》,
像书里《集市时节》、《城市的夜》以及《城市的早晨》不会胜于《伦敦的叫卖声》吧?读罢这几个章节,彼得有没有胜过约瑟夫,不好说,但各有千秋是肯定的。只是,约瑟夫是身临其境的照录,而彼得呢?则是通过刻板的文献还原的,后者居然还能将伦敦的市嚣描述得如此活色生香——就算译文有些尴尬,又怎能阻碍我将《伦敦传》一口气读完?
好看的书,因为遇到了不那么好的译文,会不会令读者特别郁闷?《伦敦传》就是这样一本译著。署名“翁海贞等译”的《伦敦传》,
译文真让人遗憾。也曾求证过出版社,译者到底何方神仙,敢这么怠慢这本好书!
第52页,“一名约八岁的女婴死在圣马利亚萨默赛特教堂庭院”,八岁了还女婴?
第194页,“即便最逼仄的街巷,在其拐弯抹角处,也都禀赋其建造者的灵魂”,“禀赋”搭配“灵魂”,可以吗?
第361页,“大雾生于自然现象,但随即城市取代自然,创造了自身的大气”,算是什么表述?
……
开始阅读《伦敦传》,碰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句子,我会用荧光笔画出来,画到后来,有些页码一片黄色,就气馁得歇了手。可读到末尾处遇到这一句让我忍无可忍,“伦敦确然黑暗的广大给予我安慰之感”,诗人斯蒂芬·斯彭德的原诗真写成这样了吗?
要问何时重读《伦敦传》?等到新译本出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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