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沦陷了,亿万年前的恬淡滋长在心间。云雾缭绕,山峦起伏,流水潺潺,鸟鸣微微,那是水木潇湘的晨。
民宿如雷贯耳,完整意义上的体验,这算是第一次。
当我清晨六点三十五分推开门的一刹那,我才明白了民宿的价值。参悟天地,遁迹自然,寻找内心的宁静与和谐,这便是人间唯一的捷径。
实话,钢筋水泥的世界生活久了,竟忘记了原本的模样。一头扎进深山,我们依然是智猿的后裔。闭合的双眼下,那是冥想自然的最佳姿态。深吸一口,或初冬寒意阵阵,或山涧水雾绵绵,豁然畅达,灵魂舒顺,人,本就是自然之子,果真不假。
张家界的民宿不少,围绕着核心景区星罗密布,却不显山露水,大多需要七拐八折,掩映于崇山茂林间。素雅的竹青色,灰蒙如泼墨的瓦片以及土得“一塌糊涂”的黄泥巴墙,天人合一的不二诠释。住民宿,便要寻的是那一抹清幽,那一种淌自内心的醇然,这是身体所有细胞对大山与黄土的皈依。
民宿的名字各有特色,水木潇湘便是其代表之一。未到此处,便觉取名之“野心”与“归隐”。四字之中,以水木暗合五行,水生木,遂有芸芸众生,故而有寰宇之意。而潇湘,又将其意从高高在上扯下人间,来到身旁,便是我们熟悉的芙蓉国里抑或三湘大地。虽不能往,心向往之,大抵便是先前心境的写照。
到水木潇湘时已是晚上,梓木岗的夜静谧如仙境。除却缭绕的山雾在车灯前歌舞,便没有其他存在。蜿蜒的哈达,将人与车送到了一个世外桃源。一个二百七十度的大转弯,柏油路、狗尾巴草,以及那悠长而不可见的前方,愈加令人向往。再一个上坡,便有一湖,星光点点,却是橘红色的。我知道:到了。
停好车,踏上向往之途。看两条花白的狗子,一个劲儿地摇尾巴,这一夜,正式拉开了帷幕。至于何时入睡,已然忘却,只知道这个晚上,沉醉在了水木潇湘无边无垠的美与静中。
夜并不漫长,微光透过窗帘散射了进来。赖了一会儿床,睡眼惺忪,右手一挥,水木潇湘的晨,便不经我同意地进入了生命里。那一刻,我来不及洗漱,径直冲了出去。开阔了木质露台外,那是只在画中出现过的晨,好不震惊!
房间外便是栏杆,下有一水塘,也不知何等的巧夺天工,暗埋的水管吐出汩汩清泉,水波潋滟,伴有潺潺。右侧则是一小片花圃,绚白色的毛球花,叫不出名字,却因为成片的重叠在一起,颇为壮观。尤其是土家吊脚楼下的那一抹淡紫色,更令人陶醉。褐色的实木与黄土接吻,筑构出一幢茅草屋,完全没有了现代文明的侵染,分明就是陶渊明的悠然南山,以及王维的清泉石上。最妙处还算是花丛中的点点枯黄,在秋霜和冬晨的“加工”下,俨然没有了颓势,枯萎的杆与叶,好似那一朵朵永生花,在淡雅之中成为点睛之笔,述说着这个季节的美好。在这一片山水之后,是一大片竹林,冬霜薄薄的一层打在上面,翠绿得更佳加了。
稍远处便是一条悠长而望不见底的谷底,昨晚便是从下面曲折而上的。而在这在山谷的对面,则是更加巍峨与高耸的存在——张家界的山。
初冬的晨,雾是难免的,尤其是那一抹风,如跃动的山水画,自由旋转。眺望远山,是土家族先辈冥想哲思的样子。那远山上面,分明就有着先辈思考的山石。那一座望着北方的石头,孤独而自信的耸立在最高处,眉宇之间散发着土家族人特有的勇气和刚毅。而他眺望的地方,则是另一片连绵不绝的山,那后面便是号称“三千奇峰”的张家界核心景区,是三亿八千万年前的孑遗,给了张家界闻名世界的资本。
山峦起伏,与天际划出一条的曲折迷人的分界线,那是古人所能达到的生命之最高点。而此刻,空中两条弧形,划过的是钢铁飞机,也是现代人的便捷。
身居此处,我是自然之子。归于城市,便又西装革履。这种自由切换原本以为成为想象,未料到在此处竟能成为现实。雾又起,朦胧了世界,唯一能见的只有眼前几十米的花花与草草。唯有那时长时短,争鸣斗艳地清脆声,急促地呼号,我似乎占领了原本属于它们的世界,搅扰了一番清静。
回头,洗漱,再出来,又换了人间。天空已然湛蓝,青山已秀出本色,竹林根根拔地朝天,誓与奇峰正高低,鸟鸣更甚。
汽车的离合器已经松开,一阵轰鸣,我又回到了人世间,但心,却永远寄居在了水木潇湘。
2018年10月于澧水之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