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先生是荷兰人,这次到宁波因公事出差。想着好久没去的上海,心生一计。从荷兰订了张机票飞到上海,再从上海转到宁波。办完事情正好是周末,于是再回到上海,从上海飞深圳。这样就有了半个周末可以待在上海。
萝卜先生不是第一次去上海,20年前来过,模模糊糊还有些印象。一同来的同事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第一次去中国,对上海有很多疑问。
“嗬,你这箱子这么大,是准备装个中国回去?”萝卜一看小姑娘的箱子有一米多高,足可以装个人进去。整个机场几乎看不到这么大的拉杆箱。 可现在也来不及换箱子了,好在小姑娘个子高,这箱子对她来说不算笨重。于是俩人一路上在众人的眼光中从荷兰跑到上海再跑到宁波。现在又拖着巨大的箱子从宁波跑到上海。
赶回上海是星期五下午,酒店是萝卜订的,在市中心去哪儿都方便。俩人此时肚子不饿,办完入住手续以后,看着天还亮着,不能这么着浪费啊。一合计,走,去外滩。
上海外滩,没有沙滩的Beach or Band
荷兰的海滩是一条铺着沙子泛着湛蓝色海水的走廊,小姑娘想上海的海滩也应该是很迷人的。但今天显然天有点冷,海滩上的人应该不多。一路上灯和人接连不断,酒店周围显然是一块热闹区域。
“外滩上应该人不多吧。”
“不知道,我是二十年前去过的,那时候人不少。现在真说不准。”
“萝卜,你觉得冷不,看你有点紧张呢。”
“还行,没问题,小妹妹。”萝卜一直称呼这个年轻的小同事为小妹妹,路上尽可能地给予她照顾。
俩人个子插在人群中就像两个高出鸡群的鹅头,来的人多去的人也多,走到外滩那边时,人却变得很少了。
“这里真的是外滩?”凯瑞瞪大了眼睛。
“当然,如假包换!”萝卜很喜欢看到这样的表情,同样是滩字每个人的理解和想法会差异很大,尤其是上海的外滩。
出现在俩人眼前的外滩显然不是海滩或者河滩,先是一条极为开阔的马路,可以单向并排四辆车。马路过去有一段和马路齐平的地面,再过去需要走到一层多高的台子上。即便没有来过外滩的人也能猜出,那台子才是外滩。
二十年前的外滩还留在萝卜先生的脑海中,走过一排坚固的欧式建筑后,很快就是外滩,又小又窄,一样挤满了人。外滩长大了,还长出不少到水面上。
风一阵比一阵紧,像是从寒冷的水面上接连不断地抛到台子上。俩人裹紧了外衣,上海怎么这么冷!走了一阵子,看得河面对面的灯光也冷得没一点温度,俩人放弃了从南走到北的打算。
凭着从前的印象,萝卜带凯瑞找到了之前去过的一家酒吧,位于外滩一栋白色建筑七楼。酒吧还在,顶楼的台子也还开着,里面有很多来自各国的人,风一下子显得暖和了不少。
晚上回到酒店后不多久,萝卜先生就觉得嗓子有点痛,早上又有点发烧,昨晚的风想想是可怕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有两个当地朋友赶过来,萝卜先生洗过澡吃过早餐后精神感觉好多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去人民公园。
“人民公园?那是一个很小的公园啊,而且没什么特色。。。”当地人有些诧异。
“那么为什么要去那里, 是因为有什么特殊原因么?”
“恩,我从网上看到过,说这个公园,里面有寻找爱情和寻找婚姻的。远么,去不去都无所谓的了。”凯瑞礼貌的回答,萝卜先生喜欢和这位同事处事,就是因为她很懂礼貌有礼节。
当地朋友嘀咕了一下,很快画出路线图,从酒店步行去过,走路过去一公里多。
九点多的太阳照得身上暖洋洋的,路上有不少匆忙走路的行人。地面很干净,没有一点垃圾。有人家住的都在又小又窄的巷道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地方都留给了做生意的铺子。 不知道为什么有的地面是黑色的像是有油浇过,但一切井井有条。有不少做点心的铺子开着门,卖面包和卖一些当地说不出名字的点心。
街面上有不少建筑多多少少有点欧洲建筑,萝卜先生并不觉得陌生。
“看这家,一所中学。”当地人指了一下他们刚走过的一个大院子,那院子门口长满树木,树木修剪整齐像是活着的篱笆。院子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看不出上面写了些什么字。院子里只有两栋楼房,整齐开阔,阳关都撒近院子里。
“这所学校有近百年历史。”萝卜先生和凯瑞小姐扭头又看了一眼那所学校,门关得牢牢的,院子里一个学生也没有。
很快又要向右转,当地人停下来,指着路口一个石柱子上的花朵让萝卜先生看,萝卜先生一看,这不是荷兰国花郁金香么。他高兴起来了,手舞足蹈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荷兰的国花。
“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那个花。”当地人很肯定地摇头否认。
“怎么不是,这花每个荷兰人都熟悉。”萝卜先生也很肯定地点头。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那个国花我知道,但是名字怎么读我忘了,现在上海的公园里到处都盛开着你们的国花,很漂亮。 ”她接着说,“但是这个花也在春天开,比你们的国花要早一点,是上海市花。”当地人极力想要说明这事。萝卜先生于是便不再坚持下去,这个刻在路边的花说不定还真的不是郁金香,但那花瓣真的像极了郁金香。
一栋位于马路对面的四层建筑,看上去貌不起眼,原来上海音乐厅。这栋建筑不是因为音乐有名,而是因为整体平移,整栋建筑没有拆成碎片,而是完整的房子被移动。萝卜先生和凯瑞小姐有点想不通,这样费劲的厉害平移是为了什么。当地人指向一旁高架,原因在此。
又走过一栋白色的房子,顶部有六角形的拱顶,也是白色的。据当地人说里面什么都有,吃喝玩乐。只要买一张门票,可以在里面玩上一整天。萝卜先生脑补了一下,什么都有难道连酒店和美女也会有?但中国城里很多神秘的店不就是这样么,外面看着平平淡淡,一推开门,里面弄尽了精巧设计和机关,想象不到的世界。萝卜先生一边走上一旁的天桥一边看了看那个被移走的音乐厅和这栋白色的L型楼房建筑,这是人家国家的生活和秘密,他和凯瑞只是个过客。
人民广场,另一个世界。
这天天气很好,等他们终于走到人民广场时,太阳使整个广场变得暖洋洋喜洋洋。广场有一片地方很宽敞,花坛里有规则地开满郁金香花,树上的白玉兰花开始掉落,白色花瓣掉落到绿色的草地上,草地也显得精神起来。
人民公园不要门票,几个人进去走了一段,发现这是个不大的公园。一根主道几根小道故意做成弯曲的样子,路两旁的躺椅上坐满了老人。萝卜先生和凯瑞小姐感觉到那些上了年纪的目光转过来,他们于是冲着那些老人笑了笑。老人们都在交头接耳地说话,声音很小,不走近根本听不到他们原来是在聊天。
“他们都是本地上海人,用上海话在聊天呢。”当地朋友解释了一下。
凯瑞小姐显然有些失望,脸书上说的那条爱情婚姻街呢,咋就没出现。
“也许是这条路吧,平时这里就是主路。可能相亲角不是每天都开办的,定期举行吧。”当地朋友安慰他们。
凯瑞只是笑笑,公园看起来真的不大,但这样就走了有点遗憾的。
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更多东西,公园的栏杆外面都是马路。几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走过儿童乐园打算从另一个门出来。事情就在这时出现了意外转折。
塑料拱顶下露出两排伞,各式各样的伞,关键那伞上面都无一例外地放着写满字的白纸。伞后面有人站着,也有的只有伞,后面没有人。
“哈!原来在这里!”凯瑞小姐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萝卜先生也加快了脚步。正午的日光非常给力,照得伞上面也带着日光,每一顶伞上面都代表一位单身的男生或者单身的女生。现在他们正躺在这伞上面,像商店里摆放的商品一样等待有缘人来把他们拿走。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来?”
“还有,他们的父母选择的人他们会喜欢吗?”
“他们真的不喜欢找朋友,需要父母这样来帮他们找朋友?找朋友要靠自己的啊。”凯瑞小姐和萝卜先生一肚子问题。左右两条路还有一条中间的路两边都摆满了伞。那些坐在伞后面的人有的还带着茶杯和盒饭。
“萝卜先生,凯瑞小姐,如果你们是单身,可以考虑在这里找一个有缘人。”当地朋友冲他们开玩笑。
“不,不,我有心爱之人。”
“不,不,我不是单身的人,我有朋友。”俩人显然有些紧张。
萝卜先生弯下腰,打开手机将镜头对准其中一张纸上面:
某女,1984年,现为一家公司财务人员,有固定工作,热情开朗,性格温和。希望找到一位80后男生,要求本地户口,有房有车,有固定收入。联系方式母亲xxxxx,父亲xxxxxx.
放眼望去,很多白纸上都是父亲或者母亲在摆摊,没有一个年轻人站在伞后。而一旁有一堆也是海外旅游团队,正围着导游听讲解。这条相亲角一直有带有红袖章的人在附近走来走去。萝卜先生看了一眼,这里靠近公园的另一个大门,大门口照例有摄像头在对着这里的人群。一路上他们发现只有人多的地方,就一定有摄像头,而且非常多。这和他们国家很少有摄像头反差极为大。
从人民公园出来没多久他们先去了上海中心所在地。就是一个像肚脐眼大小的灯,安放在一块台子中间,那台子就安放在一家上了年数的酒店一楼。酒店保安穿着礼服带着黑色礼帽,非常彬彬有礼的迎接他们并彬彬有礼地欢送他们离去。
马路边上的建筑跟欧洲很相似,坚固的石块装饰外墙,石栏杆的扶手,雕花围栏。萝卜先生和凯瑞小姐没觉得这里和自己国家有什么区别,因此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马路对面传来非常有节奏的音乐,一行人忍不住兜了过去。
原来在熙来熙往的树荫下,有一群中老年人正在翩翩起舞。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头发盘好,衣服穿得像表演服装,有的还闪闪发亮。鞋子也不一样,女的鞋子上面有花,男的鞋头有些翘起来。伴随这节奏,跳舞的人都是两人一组两人一组在阳光下跳个不停。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留着向上翘的卷曲胡子,一手拿着一面圆鼓,一手掐腰,随着音乐在整个人群里窜来窜去。他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穿着黑色镶有金色亮片的外套,独自一人跳舞,她的眼睛和眉毛都涂得有点浓。虽然是一个人跳舞她跳得一丝不苟,节奏完全在节拍上。并且因为表情严肃和个子高大,在整个欢快的舞台池中像是一个男士,而不像一位女士了。
舞蹈和欢快的音乐吸引了不少人,他们都静静地围绕这这群人边上。跳舞的人十分专注,表情各有不同,但舞蹈动作看得出都有不少功底。萝卜先生和凯瑞小姐停了一段时间才依依不舍离去。一转身却又看到一双长在上面的脚。原来是一个男人正一头顶住地面,两只脚用束带扎好进行倒立。那两只脚十分灵活,像人的两个手臂在空中一会儿缠绕在一起,一会儿又平摊开来。两人竖起大拇指,向那个男人比划了一下,他头顶着地面,没法点头,脸上因为倒立显得有点发红。
一行人沿着南京东路朝外滩走去,街面上都是人来人往。几人买了上海酸奶品尝味道不错。后来又品尝了当地鲜肉月饼,倒是跟自己国家的点心有些类似。萝卜先生在路上又学会了说南京LU,引得当地朋友哈哈大笑。在萝卜先生的坚持下,当地人只好教他怎么用上海说谢谢和不客气,萝卜先生尝试了几下,发现十分好用。
呵呵,你真棒!
在地铁上正碰上一群老人,他们呼啦一下子站在萝卜先生身边,把他围在当中。萝卜先生冲他们笑笑。这些老人觉得这个老外很不错。于是就跟他聊了起来。
“哈罗!”老人说。
“你好!”萝卜先生回答的很快。
“哦,你中文讲得不错哦,来中国很久了吧。”老人很高兴,竖起大拇指。
“一点点,谢谢。”萝卜把刚学会的上海话也搬出来。
“太棒了,你一定来了很多年了吧,中文讲得真好。你感觉上海怎么样?”一位老人抓住地铁上的吊环眼神都亮起来了。
“这个,这个。”萝卜先生完全听不懂了,正好对着车门有吹风机吹风到他的头顶,他把帽子戴上去。用手指指吹风机,表示听不到声音了。
“喔,呵呵,真棒,你真棒!”老人们很是激动,纷纷竖起大拇指。正好车子到站了,萝卜先生笑着跟那帮老人挥手。心中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