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长兄为父,对我而言,却是长姐如母。
8岁那年的夏天,一切都看似那么平常,早晨,我依旧早早起床准备去上学。邻居的小伙伴们已经在我家门外大声呼唤我,听到呼喊声,妈妈送我到门口,然后塞给我1元钱的零花钱,并且老生常谈地叮嘱我说:“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不要和小朋友们打架”,她这几句话我都听烦了,所以也毫不在意,我正沉浸在那拥有1元钱零花钱的快乐中,因为通常我的零花钱是一天5角的。我和小伙伴们一起走了,才走了一小段路,又听见妈妈在后面叮嘱我:“放学不要贪玩,早点回家”,我头也不回地顺口回答了一句,是啦,我知道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是多么的特别,尤其是妈妈最后那一句“早点回家”的嘱咐,似乎之前她没有这么说过。或许冥冥之中妈妈已经提前感知到什么了吧!
下午放学后,我也没有听妈妈的嘱咐,准备早早回家,而是和小伙伴们在学校操场上慢慢地玩耍。因为我知道,早早回家也是无所事事,爸妈去地里干活还没回来,只有奶奶在家,又不好玩。所以就像往常一样在操场上玩耍。刚玩了不一会儿,我看见小叔火急火燎的跑来,还在隔着好远就大声喊我:“小龙,快跟我走,”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小叔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一把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边跑边说:“你妈在医院,快不行了,她想看看你。”
我当时并不是特别明白“不行了”这三个字的含义,只知道医院是一个让我特别恐惧地方,妈妈在那里,肯定没好事。我被小叔一路拖着跑到学校门口,他就骑上摩托车带着我一路飞奔往镇上的医院。
医院的病床上,妈妈正安静的躺在那里,安静得没有一丝气息。纵使小叔带着我飞快的赶路,还是没有追上死神带走妈妈的脚步。
妈妈是突发脑溢血走的,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后来,爸爸告诉我和姐姐,妈妈临走之前,一直盯着病房的门口,嘴里就一直念着我们姐弟的小名:“阿凤,小龙”。可是我终究没有赛跑赢过死神,让她看我一眼。而那时的姐姐,正在县城上高中,她是第二天才赶回来的,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母亲走了,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姐姐和我,离开了她为之艰苦奋斗了一生营造的温暖的家。而我的家,从此少了那份温暖;我的耳畔,也少了那一句句曾让我听了厌烦的叮嘱。幸亏,寒冷的冬天虽然很漫长,但不会一直阴冷下去,让我不至于绝望。
在妈妈走后一年,我又有了新“妈妈”,我和姐姐本以为继母的到来,会是春天里的阳光,却不想她带来的是寒冬里的冰霜。我和姐姐听从父亲的话,用赤诚的心欢迎她的到来,她却视我们为异类。背着父亲对我们进行排挤,压榨……父亲迁就她,也要求我们迁就她,她在这个家肆无忌惮地横行。而父亲,不知道怎么了,却是一再纵容。纵使邻居,小叔,姑姑等无数人都在私底下劝过他,至少为了孩子快让继母走。可父亲一直委屈求全。
在这个寒冷的家里,我和姐姐一直隐忍着。姐姐是坚强的,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哭过,倒是我曾无数次忍受不了而伤心落泪,每次,都是姐姐安慰我,那句“小龙,别怕,有姐在呢,”成了我在那段黑暗岁月里的定心丸。
在那黑暗的岁月里,我和姐姐内心最大的期盼就是快快长大,离开这个家。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在母亲走后,姐姐在学校拼命的学习,她更改了自己想学经济管理的理想转而准备考免费师范。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她考上了西南大学的免费师范。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姐姐首先把通知书给我看,并对我说:“小龙,我们都要努力读书,妈妈现在一定很高兴。你不用担心,一切有姐在!等你读高中的时候,姐姐刚好毕业,我就可以供你读书了”。
现在,我和姐姐同在县上的中学,只是她是老师,我是学生。
姐姐去了重庆读书,她一方面努力学习,另一方面自食其力还要接济我读书,四年她都只是寒假回家来几天,其他假期时间都在工作,我们也只是短暂的相聚。但是,翻开她的通话记录,通话次数最多,时间最长的,就是她牵挂的弟弟——我。姐姐上大学第二年,我也来到了镇上初中学习,我住在了学校,也很少回家,那个家,变得越来越遥远。
在有阳光的地方,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今年我顺利的考上了县上的高中,而姐姐也从大学毕业,回到了县上高中任教,我们姐弟两都成了学校的一员。只是,现在的她,是老师,我是学生。
其实,成绩优异的姐姐本来可以去一个条件更好的地方,当初省城有学校明确表示只要她愿意,就要她。可是姐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理由只有一个——我弟弟需要我。
在我拿到高中入学通知书后。我和姐姐一起来到了母亲的墓地前,那天,平时沉默的姐姐和我,和母亲说了许多话,她一遍遍告诉母亲,让她放心,弟弟很懂事,而她,也会照顾好弟弟的。我们都哭,哭成了泪人。看着哭成泪人的姐姐,我才发现,姐姐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之后有一天,我问姐姐,你以前为什么能那么坚强,都是我哭了你哄我,我都从来没见你哭过。她说:“我都是偷偷的躲着哭,要是我在你面前哭了,你怎么办”。我把姐姐护在怀里,就像她以前一样,拍拍肩膀,坚定的说:“姐,别怕,有我在,以后,我保护你”。这一次,姐姐“不争气”的在我面前哭了。
现在,我的目标就是努力学习,三年后考上西南财经大学,完成我自己的梦想,也帮姐姐完成她的梦。姐姐住在学校安排的教师宿舍里,她没有课的时候,她就做好饭,等着我放学一起吃。有课的时候,就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她鼓励我要好好学习,我鼓励她尽快适应角色转变。我们约定,一起加油。
上天待我何其残忍,毫不留情的把母亲从我生命中夺走;却又没有让我绝望,给了我亦母亦姐,亦师亦友的姐姐,给了我生命中最温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