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臊狐死了以后,门闩子、咬铞子、笤帚疙瘩一齐动手,把它埋在粪堆塘边。没过多少天,这里就长出了三棵黄芽菜,长得又肥又大。
有一天,那个卖货郞又来了,一见这三棵黄芽菜长得水汪汪的,就说:“大姐,这菜长得这样好,怎么不吃呀?”“哎哟!我家菜园里菜多的是,哪个吃粪堆塘边长的菜呀。”“大姐,你们不吃,我把点花针、花线给你们,换给我吧?”姐妹仨一齐说:“你拔去吧!”卖货郞就把这三棵黄芽菜放在货郎箱子里,挑着走了。
卖货郞挑着货郎挑子回家,走着走着,那盛着三棵黄芽菜的一头,越来越重。只听货郎箱子里有人在说:“一头轻,一头重,压死你老头挑不动!”货郎把箱子打开一看,里边的三棵黄芽菜竟变成了三个水灵白净的大姑娘。卖货郎说:“好个妖怪,害得我老头好苦,我非杀了你们不可!”
卖货郎举刀恐吓三个姑娘,大姐说:“大大大大(大大:当地方言,爸爸的意思)你莫杀,我给你做双鞋子做双袜!”二姐也说:“大大大大你莫杀,我给你做双鞋子做双袜!”只有三姐老实巴交,一声不响。卖货郎就问:“三闺女,你跟大大做什么呢?”三姐说:“那我给你绣个荷包子吧!”“好,也不杀!”于是他就把三个闺女带回了家,说:“老妈子!你天天想闺女,我一下给你带了三个来。”老妈子一见很高兴,一家人就这样欢欢喜喜地过日子。
这个卖货郎除了挑着货郎挑子卖杂货,还常常上山打柴。有一天,卖货郎上山去打柴。三个闺女一齐围住了他,大姐说:“千打柴,万打柴,采朵野花给我戴!”“家花不好戴吗?”“家花没有野花香,野花戴在头上枝琅琅!”问二姐,二姐也说同样的话,只有三姐照样不吭声。卖货郎问:“三闺女,你呢?”三姐说:“家花野花我不爱,我就喜欢马芹菜,马菜花开红万代,爱它不怕太阳晒!”卖货郎说:“好!我今天一定采好多好多野花,还有马菜花带给你们。”
卖货郎上了山,采到了不少好看的野花,就是没找到马菜花。他找呀找呀,一直找到一个山坡上。这山坡上有户人家,家里有个小花园,那里的鲜花真是多呀,红的、黄的、蓝的、白的、紫的样样俱全。他进了小花园,终于采到了三闺女最喜欢的马菜花。
卖货郎正在摘花,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说:“你这个偷花贼,竟敢偷我们花花小蛇郞家的花!”那个人叫喊着,正要拉他去见主人。只见屋里走出一位白面书生说:“马小,对老年人不得无礼!”说着走过来摘了一朵牡丹花,还有一把马菜花,递到卖货郎手中,说:“老大爷你爱这花,就尽量摘吧!”卖货郎说:“我一个老头子还爱什么花,是我家闺女要戴野花!”“噢,你有几个闺女?”“三个。”“都有婆家吗?”“全没有。”“能嫁一个给我吗?”“能!我回家问问,哪个答应哪个就嫁给你。”
卖货郎早就听人说这花花小蛇郞是条有着千年道行的花蛇精,但他心眼好,从来不伤害人。卖货郎回来就把这事对大姐说:“闺女闺女听大话,梳梳头,戴上花,嫁给蛇郞去持家!”“愿跟爷,愿跟娘,不跟花花小蛇郞。”大姐不愿意。又跟二姐说,二姐也是不肯。最后跟三姐说,三姐回答道:“好大大,好妈妈,我跟蛇郞去持家。也爱爷,也爱娘,更爱花花小蛇郞。”卖货郎老夫妻俩都很高兴,就把三姐送到蛇郞家去了。
三姐和蛇郞夫妻两个恩恩爱爱、和和美美。过满月后,卖货郎带三闺女回娘家,合家团圆,人人高兴。老妈妈问长问短,三姐直夸花花小蛇郞人品好,心眼好。大姐二姐听说,都有些后悔。一过就过了半个月,三姐要回家了。大姐说:“大大,你年纪大,让我送三妹回家吧!”卖货郎说:“好!”大姐就收拾收拾送三姐回家。
走到老子山山根脚,那里有口八角琉璃井。大姐说:“三妹,我们到井边照照影子,看看到底哪个俊?”三姐是个老实人,说:“我哪有大姐俊呢!”可这一照,大姐瞧见了自己的大麻脸,难看死了,简直就跟老臊狐一样丑!再看三姐,水灵白净,比芙蓉花还美!她眼珠子一转,生起了坏心:“三妹三妹,你穿的衣服比我好,我们姐妹俩换换衣服,兴许再一比我就比你俊了!”三姐也不介意,真的跟她换了衣服,到井边再一照,还是三姐俊。大姐心一横,用手一推,就把三姐推到井里淹死了。
这大姐穿着三姐的衣服,背起包袱来到了花花小蛇郞家。蛇郞一看,心里犯猜疑,才过了半个月怎么就变了,水灵白净的三姐变成了丑婆娘?“怎么回来大爷没有送你呀?”“大大病了。”“别的人呢?”“妈妈服侍大大,大姐二姐忙,我就自个儿回来了。”“你脸上怎么有麻子呀?”“大大家里没有床,睡黄豆囤子里垫的。”“你手怎变大的?”“手大拿钱准。”“脚怎变大的?”“脚大站地稳。”“鼻子怎变大的?”“鼻大闻香味。”“嘴怎变大的?”“嘴大吃猪羊。”“眼怎变大的?”“眼大观八面。”“耳怎变大的?”“耳大听四方。”你怎问,她怎对,对答如流,蛇郞无奈,只好认下了。
过了几天,花花小蛇郞家的马小到八角琉璃井旁边的汪塘里去饮马。只见一只小花雀子从八角琉璃井里飞出来,落到马背上,突然说起人话来:“牵马小,饮马的,我是你小爷头前妻,问你大爷知不知?”马小回家告诉了花花小蛇郞,蛇郞提着鸟笼来到汪塘边八角琉璃井旁,见那小花雀子落在树上,就道:“你若是我头前妻,拱我笼里笼着你!”小花雀子一跳,拱进了笼子里。花花小蛇郞把它拎回家,天天精心地喂养。
有一天,小蛇郞出门去了。大姐在家里拿出木梳篦子梳头、照镜子、搽粉涂胭脂,可怎么打扮也不俊,镜子照来照去,越看自己越丑。就听笼子里小花雀子口吐人言:“拿我木梳梳狗头,拿我篦子篦狗蝇,拿我官粉搽狗脸,拿我镜子照三照,狼心狗肺照在镜里边!”大姐一听来了气,一下子就把小花雀掼死了!她把小花雀埋在水缸边,等花花小蛇郞回来,她说小花雀让老山猫叨去了。
花花小蛇郞伤心地哭了一阵,见事已至此,也就算了。日子不长,埋小花雀的水缸边,一下长出一棵小枣树,不到一年就长了有屋檐高,结出的枣子又红又鲜又甜。蛇郞在树下乘凉睡觉,嘴一张一枚枣子就掉到了嘴里,一尝鲜蜜蜜甜。他告诉大姐,大姐也拖张小凉床在枣树下乘凉,嘴一张,掉到她嘴里的全是小雀屎。
她趁小蛇郞不在家,一下子就把小枣树砍掉了,做成一根捶衣棍。她给小蛇郞洗衣服,用捶衣棍一捶,就听说:“扑嚓嚓,扑嚓嚓,一捶一朵大莲花!”给她自己洗衣服,就听说:“扑通通,扑通通,一捶一个大窟窿!”把她的衣服全都捶坏了。她一气之下就把捶衣棍塞到窝膛里烧了,烧着烧着,浓烟直冒,只听“轰窿”一声,连锅腔子都炸碎了,把那狠心的大姐也炸伤了。又见火中的捶衣棍飞了出来,在她头上身上乱打起来,不一会就把她打成了一堆肉糊子。
花花小蛇郞回来看见,说道:“这才叫恶有恶报呀!”那根捶衣棍飞到天上又变成了小花雀,她欢龙活跳地叫道:“大姐心狠是歹徒,她本是只老臊狐。三姐一副热心肠,最爱花花小蛇郞!”从此,小花雀就在小蛇郞家住了下来。逢年过节,蛇郞还带着它去拜望卖货郎一家三口呢!
笔者点评:小时候,就听姥姥讲过“老臊狐和花花小蛇郞”的故事。那时候,村里的老人们几乎都会讲这个故事。老人们讲得绘声绘色,神采飞扬;我们则听得如醉如痴,百听不厌。听到老臊狐咯吱咯吱地吃小孩手指脚趾的时候,我们总觉得自己的手指和脚趾也都麻酥酥的,下意识地会看看自己的手指和脚趾还在不在。晚上回家的时候,面对黑魖魖的夜色,总怕从哪里突然蹿出个老臊狐来。
这则故事与其说它是神话,其实更像是童话。它告诉人们两层意思:一是无论老臊狐多么凶残狡猾、儿童多么弱小无助,但是只要充分运用好我们的智慧,勇敢地挺身而出,就一定能够战胜貌似强大的敌人;二是人心和人性的善变。故事中的大姐,面对老臊狐,表现得既聪明又勇敢,很好地保护了自己的两个妹妹;但是面对三妹幸福美满生活的诱惑,却又心生嫉妒,骤生杀心,残忍地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好在善恶终有报,恶人最终还是落得个可耻又可悲的下场。故事的结局也反映了人们追求真善美,鞭挞假丑恶的理想和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