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舟说:“我1989年出生,年龄尴尬,代际模糊。”
我说:“我1989年出生,年龄正好,不大不小;时代特点鲜明,兼而有之。”
是梁静茹给了我叫板蒋方舟的勇气吗?不是的,我只是比耿直的方舟妹子多了些滑头。89年赋予我的,是当人们数落90后的种种缺点时,我可以80后的身份与之撇清关系的便利;是当人们感叹80后已步入中年时,我可以差点儿90后的说辞摆脱年纪焦虑的挡箭牌。生于89,在我看来是件挺占便宜的事。
但即使我对自己的出生年份如此乐观,也不得不在2019的裹挟下,直接面对三十岁这道亘古以来的人生考题。自从孔夫子将三十岁定义为而立之年,这个年龄几乎就成为决定后半生形态的关键节点。虽然当代人的生命周期已显著延长,而立之年对我们的意义可能不似古人那般鲜明且具有转折性,但人到三十,依然必须承担起“而立”的负重。
就像看理想的一篇推文所说的:“二十岁时你可能只顾勇往直前,三十岁时开始更喜欢不时回头望望。”没错,相比于我二十五岁时写下的对未来的期许和寄望,现在的我更喜欢从回头看中,找寻一些问题的答案。
果断去做 让你感到快乐的事
我是一个在节制人生与及时行乐之间来回拉扯的人。一方面,相比于外在的物欲,我更追求内在的充盈和平静,我为自己甚少感到孤寂和无聊而骄傲;另一方面,我拥有蓬勃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当这些需求得到满足时,快乐便随之而至。长久以来,我都在这两者之间来回摇摆,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
2019,我的生活里发生了一些意外和变故,让我有了强大的寻求快乐的借口,于是我加入了微博追星大军,开始体验这种已流行许久却对我来说比较陌生的快乐方式。因为追星,我第一次去了上海,参加户外音乐节,苦等九小时只为感受台上那耀眼夺目的星光;因为追星,我自学手机P图和视频制作,收获创作的喜悦及其他粉丝不切实际的恭维;因为追星,我窥见造星产业链的一角,感叹于这个市场中消费者与供应者、兴趣爱好与职业营利间的边际模糊……没有刻意的安排,我恰好在今年的春夏秋冬各见了一次爱豆,正正应了她的一首歌“张开眼睛有你的四季”。追星,有时真的很像谈恋爱,在独身人群愈发庞大的都市,追星族众也就不难理解了。
追寻快乐的经历让我更加坚信一个道理:快乐无罪,人应该果断去做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如果我没有果断决定去参加11.10广州的爱豆见面会,我不会知道自己幸运地赶上了她在内地活动的末班车,更不可能体会到现场被偶像翻牌的狂喜。如果我没有果断决定去武汉听手嶌葵的音乐会,我不会遇见那么美而独特的民国风景,不可能重温大学宿舍夜聊的兴奋。所以,想做就去做吧,罗素都说了:“你能在浪费时间中获得乐趣,就不是浪费时间。”
三思而行 行则不悔
上文提到我时常在节制与行乐间挣扎,这种挣扎所带来的一个常见结果就是——后悔,或因做了某事而后悔,或因没做某事而后悔。一日,我在阅读智者大师所著的《童蒙止观》时,看到关于“掉悔”一词的解释:“掉有三种:一者,身掉;二者,口掉;三者,心掉……悔者,悔能成盖。若掉无悔,则不成盖。何以故?掉时未在缘中故。后欲入定时,方悔前所作,忧恼覆心,故名为盖……悔箭入心,坚不可拔。”顿时对悔有了新的认识。在禅修中,悔的破坏力比掉要大得多,念头跑掉了收摄回来就好,悔意升起时却常常挥之不去,成为阻挠心清静的障碍。同样的,在世俗生活中,悔也具有强大的破坏力,且常常为我们所忽略。
在认识到悔的坏处之后,我决定说话、做事前要更加谨慎,三思而后行;一旦做了,不论结果如何,都尽量不后悔,要学会“承担取舍的后果。”。比如,作为早睡星人,我知道我的体质不适宜熬夜,因此我设置了就寝提醒闹钟,就寝铃响,立即断网关灯、上床睡觉。但现实总有诸多诱惑导致就寝时间难以遵守,当我因追星追剧追书或与朋友彻夜畅谈而晚睡时,我不再像从前一样盯着黑眼圈责备自己,而是享受当下,告诉自己晚睡的每分每秒都延长了生命的快乐。如此转念,晚睡后的悔意果然大大减少,否则伤肝又伤心,岂不更损身体?
在言语方面,我对“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深有体会,玩微博也让我认识到什么叫做“一句恶语就是一颗子弹”。对于别人的嘴,我没办法控制,能做的就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距离产生美。对于自己的嘴,我想出了一个疏导与控制并行的办法:每次冒出用语言伤人或争吵的冲动时,我会逐字逐句(包括脏话)地在键盘上敲个痛快,敲完再念出来,情绪激动时提高音量多念几遍,气就消了一大半;然后,再删掉这些张牙舞爪的言语,像排泄完一键按下抽水马桶一样,哗啦,冲掉!
要用家人喜欢的方式去爱她们
‘You love me, but do you like me?’这句灵魂拷问出自伯德小姐(Lady Bird),发生的场景是她母亲对她试穿的每一件礼服都提出批评,伯德小姐由此怀疑,母亲并不喜欢自己。这句话犹如一串鞭炮,在我脑海里炸开了花,我第一次意识到,爱而不喜欢很可能就是我和妈妈的关系写照。在亲子关系中,我们常常因为血浓于水和朝夕相处而自然衍生出爱,但却未必真的喜欢家人。或是因为兴趣爱好、观点看法不同,或是因为表达方式、行事风格各异,或是天生的冤家,总之,要像喜欢好朋友一样喜欢家里人,真的不容易。不过,现实中也有爱和喜欢并存的例子,比如我的同事Z。
Z是一位多年的旅行爱好者,四十几岁的她拥有上外网做攻略吃住行全包技能。一年春节,她决定带老公孩子到意大利自驾游。她兴高采烈地一肩挑,坐享其成的爷俩却兴致不高,按Z的话说:“他们父子属于出去玩还一定要回酒店睡午觉的人。”Z为家庭成员的爱好不一致苦恼过,也为自己的一腔热情遭冷遇抱怨过,但这一次她决定采取不同的说服方式。她悄悄买了意甲联赛的门票,故意把看球赛的安排从行程上隐去,直到比赛当天才突然把他们带到现场,给了这对足球迷父子一个大大的惊喜。现场看球的热烈和激情是电视机完全无法比拟的,经此一役,父子俩终于体会到旅行的魅力,在这个爱好上与Z渐行渐近。Z笑着对我说:“经过这件事,我才真正理解那句话的意思——要用家人喜欢的方式去爱他们。”
听到这句话的我瞬间盈眶了,心想:做她的小孩真幸福啊!如果我和妈妈也能做到以彼此喜欢的方式来爱对方,在爱里面加多一些倾听和尊重,我们的关系肯定会比现在更融洽更健康。然而我知道,改变他人不如改变自己,妈妈已经年过半百,她的思维模式、行为习惯都已定型,而我才刚刚而立,我的可塑性比她更高、学习力更强。这也是我们这一代相较上一辈更幸福的地方吧,我们拥有充足的知识和渠道来疗愈自己。2020,我会努力用您喜欢的方式来爱您!
蒋方舟说,人不应该把总结自己的权利交给别人,我很庆幸自己一直把这项权利牢牢握在手中。落笔之初,我以为回头看会找到某些人生问题的答案,直到快写完了才发觉,三十岁并不会带来什么答案。三十岁的生日和生命里的其他日子一样,它不会使我突然成熟起来,也不会猛地要求我实现未竟的人生规划。三十岁对我的影响,是让我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担在肩上的责任,一份回报曾经受到的照顾与恩情的责任。这份责任,将成为我在接下来的岁月中“立”着的力量和理由。
END & NEW BEGIN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