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充满希望的春天,那是让人绝望的冬天;我们面前无所不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我们大家都在直升天堂,我们大家都在直下地狱。
一一狄更斯(双城记)
在这COVID-19 肆虐全球的最黑暗的日子里,意大利迎来了中国的医疗队。这些日子,在家里隔离,又上我想起了上世纪80年代,我第一次离开欧洲,去了那神秘的东方大国。那年我将要退休,公司需要派人去新疆指导生产线的安装试车,我自告奋勇的应下了这趟旅行,去中国驻米兰领事馆办了60天的签证。
我读过马可波罗游记,对东方和丝绸之路有一种特别的兴趣。巴尔马上月新开了一家Bella rosa(美丽玫瑰)中歺馆,我在那里吃过宫爆鸡丁,咕咾肉,和炒面,用的是刀叉。这是我对中国的全部认识。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莫斯科2280km, 打开地图,发现北京到乌鲁木齐的位置是3100km,那距离才走2/3。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中国太大。
吻过太太后,我上了路。在米兰机场登机前,我打给在米兰请研究生后的女儿,她是学历史的,听说我去中国十分兴奋,祝我好运。在法兰克福转机,我在免税店里给自已的随身行李又添加了重量,有咖啡,功克力还有一瓶橄榄油。托运的行李因为重量的限制,早已经没了空间。夏季北京比米兰早六小时的时差,从家出发算起,到了北京机场几乎整整一天。我用20万里拉换了大约700多外汇券人民币。把护照和钱包都放在腰间的肚兜上。
公司给我定了丽都假日酒店,出门打车,一下子挤过来三辆车,清一色的大众红色捷达。走在前面的早先一步抢走我的行李,放在了他的后备箱。一路上看到路上的还有一种黄包的方形出租车,后来知道因外形像面包,便叫小面的。下了车,我按里程显示付了车费,还没进酒店,就有人上前比画着,要对换外汇券。后来我才知道人民币才是大众的手中的钱,同样金额,黑市上的交易是100:120。丽都假日很大,华丽的大厅,走廊两边的商品橱窗精致时尚,一楼的自助餐厅里,我又见到了汉沙航班的空姐们的美丽身影。
第二天去乌鲁木齐的飞机我选了靠窗的座位,那是图-154飞机(俄语:Ту-154;北约代号:Careless)苏联研发、制造的中长途三引擎喷气机。飞机向西北方向飞行了近五个小时,感觉又在往欧洲方向走。透过窗户,看到的大部分是绿色很少的荒漠和山脉。飞机在降落时,机身抖动的噪声多少让我有些不安,飞机还没停稳,失去耐心的乘客已开始充满了走道,忙碌的打开头上的行里架。
工厂的孙厂长亲自去来机场接我,还有一个着上去不到廿十岁的小女孩,会说些英语。厂长拖着我的行李箱,我们上了一辆绿色北京212吉普车,其外观和美制威利吉普车相似,看上去很有味道。一路上,女孩一句一句的翻译着厂长的话,我的英语不好,只记住了厂长性:Sun,女孩叫Jessy。从长厂的脸上,我读出了欢迎的热情。时差加一路颠簸,我昏昏欲睡,窗外着出去,很荒凉,农田绿州呈现在无际的荒野上。路面上下两车道,辅着在沥青。大约四小时的车程之后,我被安排在招待所里。Jesse告诉我,晚上8点厂长请我吃饭。我看着手表,时间是北京时间下午六点,通常已到落日的时候,可这里的太阳依旧高高顶在头上。
02)圆桌
当晚,我被奉为上宾,请进了招待所的宴会厅里。一张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圆桌,直径足有3米,桌上叠着小号的旋转玻璃台子,围着十几把椅子,大家将我让进正对门的上席后,便一一就座。座位的排次很讲究,我的两边座的是县里的领导,书记在左,一个县长在右,隔着县长是Jesse,她旁边是Sun厂长。小司机隔着圆桌和我远远相对。大家除了好奇的望着我,笑脸全都迎着书记。书记首先举怀,他说了什么我没听懂,只知道是向我表达欢迎之词,我的英语不好,Jesse一字一句的翻译,当碰了第一怀酒后,气芬开始热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用筷子,书记用他的筷子给我夹了许多菜放在我的小盘里,似乎还为我没有刀叉,责怪了前来道欠的歺厅经理。我用两只手,分别拿紧一根筷子,试着夹着盘中的菜往嘴里送,引来了一片笑声。县长教我如何用一只手握住两只筷子,熟练地夹着花生米,给示范,我试着去夹那滚动的花生米,两手指抖动着不听使唤。最后我用汤匙挖来,先是一阵笑,后号一阵掌声。
服务生将每道菜第一个送到我面前,桌上的每一个人都轮流地站起来,向我举怀。那酒如俄罗斯的Vodka(伏特加),第一口下去,像一团火,冲着嗓子眼直烧到胸口。我拿过瓶子,着到洒精含量在56度。我取过书记的打火机,摆出在酒瓶下点火的样子,比划着瓶子会冲上天空,引来了一阵欢笑。记不得那天能么回到房间的,我没法拒绝宴桌上的热情举怀。
那天夜里,我爬起来找水喝,桌子上放着二个白瓷怀,一个热水瓶,可倒出的水烫口,无法进嘴,我便去了卫生间,喝了一肚子水管里的水。
一大早,我在朦朦胧中听见门被打开,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我闭着眼睛,感觉在梦中,脚步声在桌前停下,又退出门外。第二天我才知道,那是招待所的常规,给住客换水瓶。二个热水瓶,一个在桌上供喝的,一个在门边用于洗漱。换水的是个女人,她有一串钥匙,可以随意打开住客的门。
招待所每日定时供热水,时间是4:00-6:00pm。过了时间,只能用热水瓶里的水。
招待所的早餐通常是稀饭,蒸馍头,和咸菜,我无法适应,后来经Jesse和歺厅沟通,给我准备了一瓶雀巢速溶咖啡和伴侣,两个煎鸡蛋,一盘花生米,有时还会有两根油条,那是我的最爱。我用热水瓶冲咖啡,渐渐的学会了筷子夹花生米,习惯了吃单面炸的焦黄的煎蛋。
从那里开车到工厂大约要10分钟,早饭后,吉普车司机会准时接我,中午送我回来吃饭后再去工厂。司机是个年轻人,长像如土耳奇人,叫Tursin (吐尔逊),清瘦的脸上隆起高高的鼻子,欧洲人的眼睛,眼角不是向下。座在他的车上,我感到自己是个重要的大人物,车子像警车一样,一路不停地按响喇叭穿梭在车辆和行人中,甚至路口也不停,据说我是来过县城里第一个老外。没多久,我发现路口有一家买馕小店,很像意大利的匹萨,0.1 RMB 一个,我给了Tursin 50外汇券,这大概是我唯一在县城花去的钱。Tursin每天给我买一个新生炉的馕,有了它,中午我也可以不回招待所吃午饭了。
03) 大面包
工厂原是县里的农机修造厂,二个加工车间一字行排列,左边的改造成加工车间,番茄酱浓缩塔放在紧靠车间的外面,另一个厂房改为产品库。两车间之间新盖了锅炉房,立起了高高的烟囱。
厂长为我准备了专门的办公室,我把公司的Logo帖在门上,正式成立了意大利驻厂办事处。房间里掛上了设备的安装平面图,管线图,和安装进度计划表,并将重要的议表和控制件收在房间,还有设备的各种说明书。安装的进程有序推进,最初的一周,设备全部就位,最大的部分三效蒸发器也立了起来,指挥吊车吊装的那天,还来了电视台的记者,我也随着新闻节目播出,一下子成了名人。三个高大的不锈钢蒸发罐在阳光里闪烁,很有气派。工厂的人都叫我老马,取我名子Marrio的第一音,更多人在背后叫我老外。正如我记不住中国人的名字,同样性王,加上大小老来区别让我难分。我用我的方式去称呼,如安装班的班长,他的悟性极强,我们之间夸越了语言沟通的障碍,我手一比划,他便明白去做设备的支撑固定,管路的连接做的很到位,焊缝走得很漂亮。一天中午,我见他蹲在墙边,啃一个大蒸馒头,圆圆的脸像个发起的面包,便给叫他:Pagnotta (大面包),不久开始流行,全厂上下都叫他Pagnotta。我们之间的友谊很快建立了起来,他给了我一个盘着电炉丝的小电炉,让我能把喝咖啡的习惯一直保持下来,那只咖啡壶我走时他要去说是留做纪念。
工厂的原料场修得像个火車站的月台,我叫它火车站。方案是出自轻工设计院,是参考了糖厂收甜菜的经验,然而我给出了自已建议,认为看上去不适用。我知道意大利工厂釆用水储和水沟输送方式。工厂叫停了第二个火车站的施工,实践证明我的建议是对的。
安装设备期间,工厂常有农民来厂探虚实,我充当了工厂的活广告,厂长指着我向农民代表信誓旦旦地说,种下的番茄我们会收下。县长在烈日当头时来厂,握着我的手,拍着我的肩说,有什么困难就说。我说,我想喝矿泉水。
喝水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为什么招待所,厂长办公室,和我的办公室都是热水瓶,我无法照着Direttore Sun(孙厂长)的样,吹着的怀口,在35度的夏天,呼呼的吸着滚烫的水,像一个开动的真空泵。县长走后的第二天,釆购经理就给我搬来了三箱青岛崂山矿泉水,含气的玻璃瓶包装,还有一台苏联产的电冰箱。
随着收获期的临近,忙碌中我无法下午赶在6:00前去洗热水澡,最苦于张口的事还是入厕。工厂的厕所在西北头的围墙边,离开车间有大约150m,据说因为改建为食品厂,专门做了改造,用水泥沟槽加贴碰砖,配有定时的冲水。先不说味道难忍,跨着两蹆下蹲动作,我能么也做不好,只能强忍去招待所房间里解决。好在Tursin随叫随到,让我感激。后来才知道这种动作叫"亚洲蹲",所有老外都难做到。pagnotta蹲着吃饭,direttore Sun 蹲着和工人讨论,我还见过妇女在树荫下蹲着给孩子喂奶,我无法回避那凸出的乳房。
04)water man
七月底农民开始陆续交送番茄。Jesse告诉我,工厂为了鼓励农民种植,放开收购,尽管合同上的原料收购期还没到。设备已进入了单机测试,大家在期待中很兴奋。
进厂的车辆有人力车,驴车,马车,手扶拖拉机,还见过一个妇女挎着柳条筐,里面装着半筐红番茄,像是在赶集。渐渐地,门口的地磅前排起了队,一天比一天长,"火车站"台上的番茄开始堆成小山。厂长一天要来车间N趟,关心何时投料开机,他的脸上掛着汗水,神色充满了焦虑。
终于迎来了试车投料的那天。料台上的原料需要送进输送槽,厂长几乎动员了所有不在岗位的员工,在月台上推送番茄进到水泥沟槽,再放水输送到提升机上。这天,所有的问题都开始暴露出来,原料顺着水流到了提升机前,不是堆积,就是没料,锅炉送来的高压蒸汽在当地釆购的减压阀下,达不到恒定的控制,安全阀在高压下发出尖叫,车间里的一个蒸汽开关带着尖声,冲了出来,从一名操作工的头顶飞过,在墙上留下了一个小坑,最后整条生产线黎明时分因停水导致停运,全厂变成一片死静。
三个蒸发罐里装满了番茄汁,最浓的一效罐里的浓度显示是糖度20,离出酱浓度30还远,奋战一夜的职工东倒西歪的样子,连续几天没休息的Pagnotta缩在控制柜的后面的一张的硬纸箱上,睡得像一头死猪。
中午,书记,县长都来了。見了县长我就象见到了救星,water man, 我叫道,他能解决我喝的矿泉水,也能解决工厂的用水。我对着厂长说道。
工厂用的是市政的水,一开机,就暴露出缺口,无法保证供水。县长顶着压力,向供水厂的头发出警告,二十四小时内必须恢复工厂生产正常用水,保证工厂运行,再停水地免职。
Tursin 载着釆购员去乌鲁木齐买回了二个市面上最好的减压阀,大面包从控制柜后爬出来,带着维修组在提升起的入口加了一个约10立方的水槽,出口处又做了一个人工调整节的水闸门,用于控制进料的流量。第二天中午,我告诉厂长Sun,蒸发罐里的汁不能再存放了,只能放掉排空,清洗设备准备重新投料。
书记把一效取出的酱放在口中品了很久,望着厂长,先走点头,后是摇头。最后在厂长指挥下,排空了罐里的果汁。
红色的番茄汁从罐底三个四寸的阀门中喷出,被水一起冲入了地沟,Pagnotta用一个大不绣钢槽接滿了浓度20的番茄酱,背着厂长留给天黑前附近的员工家属分享,晚上妇女孩子们从槽子挖出浓缩的番茄酱,大碗小盆端回家,品尝意大利的洋机器吐出的废料。天亮时,交番茄的队伍已经排出半里长。
05)吃过了吗?
停机三天后又开始投料。这也是一次很好的设备操作陪训,设备要经过清水,礆水,清水,和加热水循环多次后,将设备中的番茄残留彻底清除后,才能投料,而无菌包装系统更是严重,只要杀菌温度低于设定温度,就要排空杀菌器,完成一个清洗消毒的全循环。这部分概念,对一个多年从事农机修造的工厂转型加工食品,尤为重要。
另一个重要的产品质量控制关口就是原料的质量。从磅房到料台之间有大约100m的距离,重车进,空车出,两项一减就是原料。农民用尽了方式,来获得利益,每天清晨这条路能清除成吨成吨的拉圾,除了驴马粪草之外还有砖头石头。料台上收番茄的员工把绿的和烂的番茄挑出来放在一边,向农民展示,并在交来的地磅单上签字注明扣除青杂的比例,这是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争执场面很热闹。
Jesse开始每天中午给我送饭。厂长为我找了一个歺馆厨师专门给我做饭,Jesse骑自行车去取回。我有种被宠的感觉。生产线进入正常运行,当一桶酱拉出车间时,有人点走了一串鞭炮。我被工人们的喜悦感动了。
Jesse教会了我一句打招呼的话:吃过了吗?她说通常大家见面第一句话就问这个,因为过去在中国,常常吃不饱肚子,还有吃饭是件大事,三顿饭一定要好好吃。她见我吃的开心会笑,吃不下饭会担心。有时我会拣几个新鲜番茄,洗净切块,加上机场买的橄榄油和少许盐,做开胃的色拉。
拣果台两边的是女工最多的地方,每四小时换一次岗,我最喜欢在这时去练我的中文。"吃过了吗?"我见一个重复一遍,她们笑的很灿烂,回答:吃过了。我随后就没词了。后来我又学会了一句话,很享受那个场面。
"吃过了吗?"
"吃过了,"
"吃过了走吧!"我手一挥,学着领班的样子,赶她们去选料台。那笑声让我想起来就让我开心。
那天有四五个农民提着几条死鱼把厂长围住,争吵的很热闹。之后我才知道,前日的红色排放,被工厂后面的农民引进了鱼塘,本想着番茄的营养物质可以肥鱼,谁知却在水中分解时耗去了大量的氧气,结果第二二天水面上漂滿了翻白肚子的鱼。养鱼的伙同种菜的一道要求工厂赔赔损失,也是因为引了红水浇菜,苗死了。
更大的压力来自工厂门前的交番茄农民。等候的队伍看不到尽头,则过地磅的车报怨已在路上过了二个整夜。这些农民面色凝重,黝黑,疲惫,怒气冲天,用番茄做武器,袭击厂长,我也听Jesse的劝告,从侧门出厂回招待所。
我多次提醒厂长,生产线不是魔术箱,好原料出好产品,牛粪进来牛粪出去。眼下烂番茄的比例太大,选料台的女工根本拣不过来,产品的霉菌数超标! 终于厂长做出了痛苦的决定。
那天晚上,Tursin开着吉普车打头,出于好奇,我也上了车,车后跟了有上百辆的车,Pagnotta压后,用步话机头尾联系,所有的车都过了磅,浩浩荡荡,车灯连成长龙。大约出了县城10km处的一块戈壁上,倾倒了所有的番茄,二个员工在指挥着农民的拖拉机从番茄堆上压过。
压了几天的番茄车清空了,进厂的番茄完整的多了,厂长和工厂出名了。Jesse说,报纸上把厂长和资本家划等号了,外国资本家把牛奶倒入大海,他把番茄倒进戈壁滩。
06)我是王八蛋
置身在陌生環境中,相信每个人都有过。當周圍人發出的聲音,你一句都聽不懂時,你只有認真地觀察說話對方的面部表情,根據自己的經驗,希望從中可以讀懂些什麼。你以為你讀𢤦了,可最終可能你還是在誤解中。雖然人類存在著許多共同的肢體語言,如高興時,唱歌,歡笑,舞蹈; 憤怒時,高喊,咆哮;傷心時,會流淚,痛苦時會沉默也許心靈通過眼睛這個窗口,幾乎所有的感情可交流和溝通。
由於語言文化和習俗的不同,也有許多會被誤判。例如印度人表示贊同時,通常會把頭像兩邊搖擺;當你揮手像西方人示意讓他過來時,他會向你揮手,轉身離你而去。
然而笑聲永遠是人類之間相互溝通的最好聲音,它越過語言的障礙,通向心灵,它可直接獲得相互間的信任和解除彼此間誤解,并留下美好和愉快的回憶。
Pagnotta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常开玩笑。我向他比划着,如何用中文说:I love you。他用拚音在我的小本子上写下:woshiwangbadan。我念了几遍后,他开心的几乎跳了起来。
我开始在挑选台上的女工们面前练习。每次说过后,都会被她们的一片欢笑感染,我记下了这句话。
我算着时间,来工厂已经二个月了,设备安装调试投产,运行正常,我的工作也完成了。这天我拿出公司早已准备好的验收报告,找厂长签字,并计划着回国的行程。
厂长第二天把那张验收报告退给了我,还附了一张翻译的中文。"我不能签字,生产季节还没结束",他说。
我无耐中在厂长办公室里掛了个国际长途,接线员从新疆转到北京,北京转到香港,香港再接通意大利,半个多小时后终于通了。经理在那头祝贺试车成功。至于何时离开工厂由我自行决定。我告诉公司女秘书取消原定的回程机票行程,只好留在工厂里慢慢和厂长周旋。我的情绪十分低落。
第二天,我发现护照没了。箱子翻了数遍,招待所,车间办公室,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我坐着发呆,望着送饭的女孩说,"Jesse,我的護照丟了!"
"別急,仔細想想,會不會丟在什麼地方,再仔細找找"她安慰著说。并帮我在房间四处寻找,依舊沒有護照的影子。
随后的二天里,我开始胡思乱想,脾气暴躁懷疑有人拿走并藏了我的護照,懷疑那小姑娘是廠長派的奸細。
更糟糕的是开始跑肚子,不知道是吃了什么,根本就无法控制,一趟趟去那该死的厕所。我开始拒绝吃任何东西,身体虚弱。Pagnotta扶我回招待所时,我几乎软的站不起来。
"我要報警!"我用坚堅定的口氣說到。心想这事只有借助警察的力量,才能解決問題。動用警力只有真的發生偷盜。
我被送进了医院,在那里我掛了瓶子,補了糖水,吃了药,心理开始平静下来。Jesse告诉,做为警力的派出所,是不可能為一個外國人丟失了自己的護照,對工廠進行搜查的,而工廠的警衛人員就是他們的代表,却又同時受着廠長的領導。厂长也在为他的护照丢失想补救措施,联系外事部们辦臨時的旅行簽證。
07)生日快乐
我的体重从85公斤一下落到了70公斤,肚子不拉了,可我却没有食欲,沮喪,沉默不语,還常常一个人發呆,心裡非常脆弱。我每天都在工厂,设备每天都会出现一些小故障,送番茄的车辆依旧排着长队,浓缩好的产品一桶桶的拉出工厂,那是250kg的大桶包装,占领了那片没有修建的第二火车站的空地。Jesse每日中午送饭来,劝说我能多吃点,她让我想起了女儿。我为了打发时间,拿出了字迷本,这些天我填的页数最多。
那天正当我专注想字时,小姑娘冲了进来,叫着:Marrio,你的护照,找到了!
拿到护照的那️一刻,我眼泪都掉下来了。It was your problem! 她学着我的语气说道。她带我去厂长办公室,并指著辦公桌下说"就在這個位置,今天打掃衛生的女工發現的。"她从我手中拿过護照,放回丟失的桌子底下,那是一排帶抽屉的桌子,很难被發現。原來那天,我在廠長辦公室打電話,滔滔不絕中,用胳膊将放在桌子上的護照碰下,又无意中踢到桌下。厂长在一边为我高兴,我給了他一个熊抱,高兴的样子象个孩子。
那天回招待所之前,Jesse叫住我说"明天晚上工厂有个party,厂长请你参加。"原来Jesse看了我的护照,上面的出生日明明是:1928年12月9日,她却告诉厂长,9月12日是老馬的生日,他今年滿60岁。
那天晚上,我刮了胡子,穿上西装,Tursin开车接我到工厂,Jesse见我伸出拇指说,老马你真帅!孫廠長為你準備了生日晚會。
"什麼!?"我吃驚地問道,"我的生日可是十二月九日啊。"
"那是我看錯了。"她笑着说,"可是孫廠長為你已經安排好了!"
她接着認真的說。"60大壽在中國是一個必需慶祝的日子,你是老壽星了!"
"不行!絕對不行!我要告訴孫廠長,如果孫廠長發現了我的護照年齡不符,那可如何是好!那是欺騙啊!"我说。
"這不是你的錯,將錯就錯就在中國提前過個60吧。"她说。
进会议室的那一刻,灯光突然暗下,屋里响起一阵掌声,入口的台子上放着个一人保不住的大壽桃,中間閃著燈光。桌子合拼起來,變成了長長的條桌,桌上擺滿了水果,葵花籽和小吃。我坐在長桌的中央。Pagnotta为我点燃了生日蛋糕點,厂长把一顶《生日的快樂》紙帽戴在我头上,吹著蠟燭的那一刻,伴著大家的生日快樂的的祝福歌,我的心充滿了快樂,溫馨幸福的暖流涌上心头。我收到了許多職工送的禮物,大面包的班里的员工还送了我一個小熊貓。
我此时想起那句I love you的中文,对着大家一字一句的说:woshiwangbadan!Pagnotta 笑的弯了腰,Jesse笑了,厂长笑了,全屋子的人都笑了。
厂长用力摆着手,小姑娘申辩着,并告诉以后不许再这样说。当她翻译給我听时,我再寻已找不到大面包Pagnotta了。
那天我收到了厂长的送的最好礼物,签过字的验收报告。
一周后,我登上了回国的飞机,除了箱子里挤满的生日小礼物,还多了件行李,那是一条新疆产的精美的波斯丝绸织毯。厂长特意用工厂的红头文件纸給我写了一份赠送说明,并加盖了公章。
入关时,我还是没有逃过当丝毯交付一笔可观的关税,那个加盖红色圆公章的文件海关人员不认。
丝毯和熊猫一直摆在家中,那是我难忘的中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