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的秋风吹皱一池秋水,吹落枝上一片片叶子,也吹醒了朦胧的心绪。流年往事,在风中,被一张一张翻阅,像翻阅一本厚厚的影集。
时光回溯到二十年前的那个秋天。头顶的大雁,依次成行,朝遥远的南国飞去。我在母亲有条不紊的打理下,也要到别处求学。
秋风中,母亲的眼睛,是红肿的。很显然,是偷偷哭过。为我的离开,为父亲的离开,还为那怎么凑也凑不齐,怎么借也再借不来的学费。
我求学路上的第一位贵人,在这个令人愁肠百结的秋天,就这样,莅临我的生命。
徐校长得知我家已经再拿不出钱送我上学的消息后,带着他的夫人,骑着蓝色的摩托车,赶到我家。
我生性胆小,见校长这么大个官到我家来,心里更是慌乱窘迫得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手握紧了不是,舒展开也不是。低着头一步一步挨到校长面前,问了一声“许老师好”转身就给脚底踩了风火轮,一下子开溜。
虽然溜开,但心里还是充满了好奇和疑惑,还有丝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许校长来我家有啥事?在毕业之前,我也没犯过什么错误。我脑子里使劲地盘算着,回忆着。这疑惑和好奇又拉拽着我的脚步,一步步靠近窗户。我屏息凝神地蹲在窗台下,静静地听着屋里的谈话。
许校长的夫人安慰我的母亲,让她不要因为我上学的事儿发愁。许校长也说,我的升学成绩不错,应该去继续念书,不然就荒废了。还说,他已经筹集了一点学费,今天过来就是送学费的。
内心的感动的重量把我压得没有丁点勇气和力量站起来。只能蹲坐在窗下,无声啜泣。过了不一会儿,只听到母亲挽留校长和夫人吃饭的说话声。旋即,吱扭一声,门开了。躲在墙角拐弯处的我,默默地目送他们远去。
我顺利地到了新学校,开始新生活。
开学不久的第一节作文课,如期而至。作文是我的长项。过去,我的作文都是被当作范文在班里传阅和展览的。
那节作文课上,老师留了什么题目,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刻骨铭心地记得自己的作文里,挪用了从前课本上的一个故事。被老师点名念作文时,我趾高气昂,像一个高傲的公主。读完之后,不但没有得到掌声,就连老师的一句表扬都没能得到。我清楚地记得老师问我:“你们那个小村村里的人,现在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你们小村村里的村民就都这样优秀?”这质问,像针尖一般,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之前的高傲被这锋芒毕露,毫不留情的话焚烧得灰飞烟灭,片甲不留。
老师紧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作文,就是做人。只有细心观察生活,用心体验生活,才能写出好作文。作文就是做人,要求真,求善,求美。”
这番教诲,被我刻在心上,做了座右铭。自此之后,我的文字,包括我的为人处世,都在不断地过滤虚假,过滤邪恶,过滤丑陋。
自此之后,我的文字,包括我这个人,开始被大家接纳,被大家喜欢,被大家欣赏。
直到今天,如果说,我在写字方面还有一点闪光的地方,那这功劳当之无愧属于我的语文老师――康老师。
作文曾让我无地自容过,没想到后来,也是作文架起了一座桥,让我荣幸地得到大学老师的邀请,去他家做客,并且听他夫妇二人的金玉良言。
那是大学毕业前夕,某日正在自习室学习。收到一条短信:“小蔺你好。马上就毕业离校了,我和吴老师盛情地邀请你到我家做客。”
是南老师发来的信息。这邀请,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在我的心里欢腾。兴奋之余不免有些紧张。
在南老师家里,他和吴老师问起了我毕业后的去向。慈祥不失睿智的两位老师嘱咐我,至少要为毕业做两手准备。可以去参加招聘考试,也可以选择继续深造。无论选择哪一个,唯一不能丢掉的,就是读书和写字两件事。
老师的话,句句记在心上。从来都不曾忘记,更是不敢忘记。
几年后,我的角色又多了一个――老师。
在与孩子们相识相伴的日子里,努力地内化恩师们熏陶的品质。那是困境中雪中送炭的善良,那是窘境中醍醐灌顶的真诚,那是顺境中清醒智慧的指引。
景行行止,高山仰止。恩师们给予我的所关爱,教诲和指引,是平凡的,更是不凡的。是轻盈的,更是厚重的。是刹那的,更是永恒的。一路随行一路温暖。一路求索,一路放歌。那些美好,那些温情在岁月的碧波深潭中沉淀,化作我为人师的精神DNA
长风浩荡,时光悠悠。如果,此刻的我还有一点可圈可点的闪光之处,有一点让人喜欢和欣赏的好品性,有一点让人称赞和羡慕的能力,那么我告诉你,这其中有恩师的功劳。我是站在恩师们的肩膀上,才得以高瞻远瞩,看到更远更美的风景。
桃李芬芳,流年散去香亦在;师恩厚重,光阴远走情更浓。
(2017/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