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献给所有住过、正在住以及即将去住集体宿舍的人。)
毕业季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而开学季又要来了。又有一大波满怀好奇的年轻人即将踏入传说中的象牙塔。相比所谓的校风学风科研水平,我相信大部分人更关心的是:到底会不会遇到炸妈的食堂和室友?
我在同一间学校呆了七年,不挑食,所以食堂方面没什么资格说话。但是,在这七年里,我住过六个宿舍——也就是说,我有过六拨不同的室友。
似乎经历有点丰富的样子?啊,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把我和她们的故事,讲给你们听。
一、初来乍到
2008年9月,我从山沟沟老家屁颠屁颠地跑来了京城。身为一枚乡村女屌丝,骤然踏入了一所白富美(以及基佬)云集的学校,我的感受大概跟刘姥姥初进大观园差不多(我曾写过一篇文详细描述了当时的体会)。
我住进了大学生涯中的第一个宿舍,遇到了第一拨室友:Z、老菜、Lin。
Z是重庆姑娘,老菜是吉林人,Lin是台湾妹子。
这个宿舍的最大特点是“正经+低调”。四个人的关系非常平淡,各自都有更重要的圈子和事务。我们四人虽是同班,却几乎没有过集体行动的时候,连吃饭、去上课都极少在一起。晚上回来后,也是各干各的事情。跟她们仨住了一个多学期,我都不敢说跟她们算得上熟。
住在这样的宿舍里,无所谓开心,也无所谓不开心。唯一一次让我觉得有点难受的,就是有天晚上我在宿舍冲红糖水喝,然后Z捂着鼻子走过来跟我说,她受不了这股像中药一样的味道。我心里有点震惊“竟然会有人连红糖的味道都受不了”,当然我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后来再也没有在这个屋里喝过红糖水。
Z、老菜、Lin各自都是很有特点的人(待我以后找机会写出来),但对于这整个宿舍,我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了。
二、永远的820
大一的第二个学期,有一个同班妹子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调换宿舍。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跟她其中一个室友合不来。
我又问她为什么要跟我换,她说找了几个别的人都不愿意。
我想了一下,便答应了她。我已经不大记得我当时爽快同意的原因了,有可能是因为我有点怀念红糖水了吧。
于是我就搬到了820宿舍,认识了山东学霸寻儿、东北大个子软妹鸟儿、云南纳西族女汉子岚儿。
我刚住进去的时候觉得很别扭。因为她们之前的四个人是有抱团意识的,连台灯什么的都买了同样的款式。在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我常常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外来移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真正融入这个小小的社会。为此,我甚至偷偷哭过几次,有点儿后悔换了宿舍。
但后来发现,我的那点儿后悔,是一点儿必要都没有的。
一切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那次她们三个强力邀我一同去植物园玩儿?是那次我们三个在大冬天的晚上一起跑出去接从美国回来的寻儿?还是那次我引诱她们一块儿看小黄片(雾)?
也许并不是哪一次事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而是在一次次的共同吃饭、共同上课、共同赖床中,我们四个逐渐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也许是因为幸运,我们四个人都碰巧是神经大条不敏感的类型,疯疯癫癫坦坦荡荡,一拍即合开开心心。
我还记得,在一次口译课上,练习的内容是“介绍你的宿舍和室友”,被叫上台去的寻儿开口就说:“我们宿舍的人很喜欢睡觉的,经常四个人一起一睡一整天;我们宿舍的人很懒的,地板从来不擦……”虽然我们三个当时简直想冲上去把寻儿打死,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我们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呀。
本科毕业前夕,我们四个进行了一次长聊。鸟儿和岚儿说,她俩其实最初看我觉得挺奇怪的,一开始并不太喜欢我,但后来渐渐觉得我是个好人,是个值得当朋友的逗比;而寻儿则说,她从一开始就挺感激我的,因为我愿意同之前那位跟她不和的女生换宿舍;我们还聊到,别的屋几乎间间都有些或大或小的矛盾甚至撕逼,只有我们820没有那些破事儿……最后我的解释是:“女神未必跟女神合得来,但糙女汉子通常都跟糙女汉子很合得来。”她们表示同意。
毕业时,我是最后一个离校的。把她们仨一个个送走后,我独自面对着空荡荡的宿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刚刚在电脑里翻出来我们四个以前在宿舍里拍的各种逗比的照片,又忍不住哭了一小会儿。
已经分别三年了,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好,但还是很想念你们。
三、黑暗的半年
研究生的第一个学期,堪称我的住校生涯中最黑暗的半年。
鄙母校的研究生宿舍和本科宿舍一样,都是四人间。开学报到那天,看到宿舍安排表上,我住的那间屋子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女生的名字——因为某些原因学校没把床位排满。当时我还暗喜,觉得好幸运啊竟然住上了二人间。殊不知却是噩梦的开始。
就叫她Y吧。我和Y都是本校升研的,但是专业不同。Y是东北人,但是并不怎么像我心目中的东北人——她小巧白皙,有洁癖,不爱说话。
刚开始我们也和睦过一段时间,天天一块儿去吃饭什么的。但后来就渐渐不对劲了,虽然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具体的矛盾,但我总是能感觉得到她看我似乎很不爽。
尽管如此,我还是倾向于用“一定是我想多了”来安慰自己。直到有一次,她在宿舍里开着外放音效看电影,而我在一旁做录音实验,然后她回过头来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吵着我了。”我楞了一下,觉得她有点不可理喻,但还是默默地把电脑搬到了自习室。
我曾致力于改善与她的关系,但是当我把好吃的放在她桌子上,却被她狠狠地扔回来:“你给我干吗?我不要!”我哭了一场之后,终于决定放弃努力了。
而那段时间,我正在跟某个基友闹翻,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不少牢骚。Y看到后,竟然以为我是在说她……这是后来我搬出去之前,她才质问我的,否则她一直没有跟我说过她的想法。
我终究还是找机会搬了出去。和我换宿舍的是跟Y同专业的一个女生,她跟她的室友也处不来,但是跟Y的关系似乎挺不错,所以我们就两厢情愿——不,是四厢情愿——地交换了房间。
我搬出后,Y立刻在所有社交平台上把我拉黑了。
换屋后不久,有一天我碰到跟我换宿舍的那个女生,她神情郁闷地告诉我:“不知怎么回事,Y现在也不跟我讲话了……”
我拍拍她的肩,说:“保重吧。”
四、还记得那年的雍和宫吗
逃离了噩梦之后,新的宿舍依旧是两人间,新室友叫月,是比我高一届的学姐,典型的湖北辣妹子,人也长得很漂亮。
我跟她同住的那段日子,她正经历着一段修罗场般的恋爱。我无数次给她递纸巾,陪她骂渣男,还同她去了好几次雍和宫求姻缘。
也是跟她同住的那段日子里,她教了我要如何穿衣打扮,要如何一颦一笑才能吸引男人(虽然我至今没学会);我也跟着她去参加了一些社交,认识了许多有趣的人。
跟她同住时,我只觉得自己简直是被当男人使了;后来回想起来,倒觉得她确实称得上是姐姐般的存在。
我研二、月研三的时候,学校要合并宿舍,便把我和她分开了,我俩分别被调到了不同的宿舍。但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经常约在一起吃饭什么的。
后来我研三,月毕业留京工作,我们偶尔还会见面。只是最后我毕业时匆匆离京,竟没来得及跟她约上一饭,还是有点遗憾。
不过,月如今终于找到了她的真命天子,几乎天天在朋友圈秀恩爱。真好,不枉我陪你去雍和宫烧的那几炷香。
五、话唠、闷骚和公主病
学校合并宿舍后,我搬到了607。原来就住在这个屋子里的是潇、董、萱,她们都是我本科时候的邻班同学,属于“本来就认得但不怎么熟”的关系。当然,同住了一段时间后,也渐渐熟悉起来了。
潇是江西人,生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女汉子的外形下却有一颗少女心,是EXO的粉丝。她的人缘似乎不太好,认识她的许多人无论男生女生都对她颇有微词。我刚开始还没感觉出什么不好,觉得她还挺开朗的一人;后来才发现,她实在是太聒噪了,总是喜欢对别人的事务品头论足,而且会夸大负面情况,专门给人添加负能量。我几乎每次跟她说完话之后都会感到很不爽。后来,我就变得跟宿舍里的别的人一样,没事儿基本上不会主动跟她讲话。
董老家东北,福建长大,身上混合了南北方的气质。因为潇的缘故,大家在宿舍里都不怎么说话,所以我一直以为董是个低调沉默的学霸;直到一天晚上,宿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们进行了一次卧谈,才发现“卧槽原来你也是个重口闷骚死宅腐”,顿时有相见恨晚之感,赶紧互粉了微博。而那个时候,距离她毕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的专业是两年制而我的是三年制),真是天意弄人呀。
萱是内蒙人,但却一点都没有粗犷豪迈的气质,娇娇弱弱的,总是要别人忍让照顾,不过人倒还不坏。她在宿舍的时候,即使是酷暑天也不能开空调,否则她吹着头晕。因为这一点,同住的人都觉得挺不爽的。不过还好,研二的第二个学期起她就回家养胎生娃去了,直到毕业答辩的时候才回来。家里有钱,老公很帅,人生赢家。人还算善良友好,交朋友不错,但作为室友就有点让人呵呵了。
六、最后的大学宿舍
潇和董比我与萱早一年毕业,她俩一走,学校又要合并宿舍了。我和萱被安排到了同层对面的609房间。
因为萱回家生孩子了,所以609宿舍里主要住的是宁、雨和我三个人。
宁是宁夏人,但是身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西北人的彪悍——至少大部分时候还是比较斯文的。研二的期末,在得知我被安排到609之后,潇就整天在我耳边聒噪,说什么“听说那屋里那谁很凶的,很不好处的,你真是好衰呀……”我听得烦得很,心想“特么关你屁事啊再奇葩的人能有你奇葩么”;却也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忍不住担心“万一再碰上个像Y那样的人怎么办”。最后事实证明,潇根本就是在乱说,宁并不是难相处的人。虽然她有时候显得有点凶,比如得知萱要回来住时,她扬言如果敢不让开空调就把萱赶出去(然而后来也并没有真的赶);但我并没有遭到过被她针对的时候,所以跟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宁毕业后去了上海,我觉得那地方还挺适合她的。
雨是福建人,活泼开朗,思想开放,工作狂人。是我见过的极少数跟潇关系很好的人之一。宁和雨之间关系微妙,然而她俩各自又都对我还不错;因此夹在中间的我,心情也是有点微妙的。不过那时已是求职季,大家都忙成狗,也就懒得花心思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上了。雨离开时送了我一条手链,放在我桌子上,我还不知道,以为是她不小心落下的;后来还是宁发现了附带的纸条,才晓得是留给我的……啊,当时的情形似乎又有点尴尬了呢,不过大家都要走人了也就无所谓了吧。
研究生毕业时,我依旧是最后一个离校的。跟本科时不一样的是,我一点儿都没有想哭。关上609的门,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七年遇到的这些室友,不管是关系好的、关系一般的还是关系糟糕的,都对我的人生成长起到了重大作用。处得好的自不必说;处得不好的也算是人生历练,能大大增强在今后人生中的抗奇葩能力。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住宿舍,从来没有后悔过遇见她们。这七年的大学住校生涯,对我来说永远是一段宝贵的记忆。
最后,文中列出的室友们的籍贯都是真实的,并非地域黑,而恰恰是想说明:奇葩或好人其实跟地域什么的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