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容澈的三生 第26章

“小至秦!你!”他不可思议得在掌心抠了抠,“你怎么不哭珍珠了!”

“被你气的。”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金夕哄我都哄出经验了的,他一把揽了我的肩头,“你看,哭不出来没事,你二哥还能哭出来呢。二哥把哭出的眼泪都给你,好不好?”

我一好奇忘了哭了,“我看看你的。”

金夕一拍大腿,“嗨!往常谁稀罕这个。我哭出的那些都拿去玩弹弓弹鸟了。”

我有些失望,微微叹口气,金夕笑道:“不过你想要,这个也简单。”

“哪里还有?”大姐曾经说过他哭出的不佳,我很想看看不佳的何种程度。

金夕咬咬牙,右手一把拧紧了大腿内侧的肉,“嘶——”

“二哥?!”我一头黑线的看二哥的这波出其不意的操作,太。。。

金夕努力了一会儿,实在哭不出来,他尴尬道:“好像有点困难。”

我没眼看他,摆摆手,“不看了不看了。”

金夕凑近我的脸,“你到底何时不能泣珠的?”

我想了想,好像确切日期我也不知道,“自从人间回来后,慢慢的哭的越来越小,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哭不出了。”

金夕幽幽道:“果然人间有毒啊。”

我一听“毒”字,猛的一机灵,一把拽了他前襟,盯着他的脸,咬牙道:“金夕!你居然敢服食醉仙草!”

金夕神色一凛,一丝愧疚神色闪过,他伸手想要拉下我因激动而攥紧的双手,嘴上却仍否认道:“你看看你这孩子,听谁瞎说呢。”

“我都有证人,你装什么装!”这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金夕瞪圆了眼珠,拉我的手都停下了。他只在魔界服食过醉仙草,而且服食之地隐秘,不可能泄漏。前几日冯涧虽然意外发现了,但她为了他俩的利益,也绝对不会往外乱说。他猜不透我说的证人是谁,但仍是死鸭子嘴硬,做一脸无辜状,“你说的证人是谁?你把他找来跟我对质!敢编排起我西海二皇子了。”

“好!我叫你求锤得锤!我这就——”完了,我突然想起金夕服食醉仙草这事儿是我昨晚躲在树上偷听来的,我总不能去找墨青和冯涧来作证吧!到时侯他们追问起我如何去找他们作证,我可怎么解释。

金夕见我犹豫,笑了,双手一摊,“你看!不要听别人瞎说。你二哥怎么可能呢,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我听他死不承认不说,还得装作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怒从心起,“你知道不是好玩意儿你还沾惹,你说说你到底为了什么!父王母后对你付出多少,你这样伤他们的心!我倒要看你如何向他们交代。”说着说着,鼻子一酸,又哭了起来。我是真的见不得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说来奇怪,我对金夕的感觉很特别,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兄弟姐妹几人,虽然都有同胞之情,但唯独金夕能与我共情,而且很多时候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那股与我一摸一样的气息,那是一种天然的贴近感。所以,我与金夕自小就是最好的玩伴。以致当我听到他竟然沾上了醉仙草的时候,痛到简直心肝俱裂。

金夕还在犹豫。唐允开口了,“二哥,既然服食醉仙草已是事实,说吧,我和臻儿也好帮你。”

金夕叹口气,双手狠狠的攥了腿上的缂丝长袍,努力了好几次也说不出口。但显而易见,他在我持续哭哭啼啼的攻势和唐允的坦诚的目光下,快要坚持不住了。在话要冲口而出的时候,他用残存的一丝理智,“腾”的站起身,风一样的跑路了。

“二——”我一个称呼还没喊完,就见唐允身形一动,下一瞬间他就在门口拦下了二哥。

金夕一头撞在唐允的胳膊上,他无奈的闭眼长叹一声,拍拍唐允横亘在门上的胳膊,转身回屋道:“算了,服了你们俩了。”

唐允在身后道:“你如何沾上醉仙草的?”

金夕满脸痛苦的迷茫神色,悲愤道:“你俩到底听谁说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你跟我说,谁是这透风的墙。”

我和唐允又集体沉默了。

金夕笑带凄惨,“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哎!”

“我恰好路过,耳朵太长,不小心听来的。”

我和金夕同时看向淡定的说完的唐允,偷听到的都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承认。

金夕指着唐允笑道:“阿允啊,你可真是!”

唐允笑了笑,“本来就是无意间偷听来的,实话实说而已。二哥,我们是真心诚意来帮忙的。而且你放心,这事我们也会替你瞒着真君和圣母。我信不过,臻儿你还信不过吗?再说,如果我们居心叵测,这会儿应该是在真君的大殿上对你三堂会审,而不是在你这尘缘殿磨嘴皮了。”

金夕长叹一声,“这事——这事他就是一场意外。”

“什么意外?”我挺会捧场的。

金夕抬起手点点座位,示意我俩坐好,“你俩别杵在那儿,坐下坐下。”

我和唐允各自坐好,就听金夕开始讲了。

原来一个多月前,金夕作为天界访察使出使魔界,他本来可以不去的,往日他应当出使的时候也都借故推脱,更别说本来这次也不需他去。但他却因在此前几日刚好碰上在东海斩杀巨鲸的墨青,并从墨青那里要回了我的内丹这事上对魔界起了好奇,他自告奋勇要去魔界看看。天界官员对消极怠工多年,这次却积极要活干的金夕有求必应,很顺畅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次魔界负责接待的人是烈焰左使裴季。裴季与金夕在席上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俗话说酒逢知己,金夕高兴,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喝多了就抱着裴季的胳膊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自家事。

第二日醒来,金夕一个懒腰就打到了某个柔软的胸口上,他惊的翻身坐起,就见一个妖艳的魔女娇滴滴的支起半边身子,“访察使大人,您怎么了。”说着就要扑上来。

“你——你别过来!”金夕一见这刺激场景,吓得脸都绿了。他四下找了一圈,看到扔在地上的衣裳,忙下地一把抓起,胡乱穿了。魔女看他手忙脚乱,咯咯笑个不停。

他俩的声音吵醒了床脚的魔女,她看到站在地上一身防备的金夕,娇媚地笑道:“访察使大人昨夜对我们姐妹何等温存啊,怎的,酒醒了穿好衣裳就不认人了。”说话间,床脚又起来一个女子,这个倒是温温柔柔的。

金夕经他提醒,才记起昨晚喝多了跟裴季诉说婚姻生活不幸福,裴季当即提议说兄弟何必自苦,我帮你找点乐子,这魔界别的不好说,享乐的事一定可以做到极致。你看看我这些魔女,个个出挑,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多挑选几个送到府上。金夕害怕冯涧,还没来得及拒绝出口,裴季一招手,一堆魔女就围住了他。然后金夕半推半就的就一夜糊涂过来了。

他正在与三个魔女“对峙”的时候,裴季推门进来了,他哈哈笑道:“怎么样,访察使大人,一夜风流,端的是快活吧。”

金夕沉默,他与冯涧成亲多年,因冯涧对他本就没什么感情,所以他们的生活并不和谐,甚至还可以说糟糕。不过昨夜他倒是。金夕盯了离自己最远的那个魔女,面相雅致,他记得昨日破他最后防线的就是她,她的言语最少,也不像别人一样往前凑,但是他却对她莫名的产生了好奇和怜惜,他从来没想到魔界还有这般端庄的女子,特别是同样伺候自己的魔女争风吃醋打了她一巴掌的时候,他莫名的就被戳中了那颗保护之心。他揽她入怀,也不知是喝酒了还是动心了,心一阵一阵的乱跳。

裴季笑道:“看来是没尽兴啊,来人,把这几个女子拉出去斩了,伺候不好访察使大人,该死。”

金夕忙阻拦道:“不不!很好很好,绕她们一命吧。”

三名魔女已经匆忙滚下床来,跪地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裴季笑道:“金兄,你不必帮她们说话,伺候不好就该罚。”

“不不,很好很好,很尽兴。”金夕说完这三个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裴季见金夕如此,笑道:“那好,就暂且饶过你们。不过,你们的性命可都是访察使大人救下的,日后须得尽心服侍才对得起这救命之恩。”

“是,大人。”

金夕在魔界食髓知味,一连住了三日后才打算启程回天界。裴季道:“金兄难得来一趟,你我相见恨晚呢。而且,还有不少政务咱们还未来得及商谈,不妨再住些时日。”

金夕一听还有政务,加上心里牵挂着那魔族女子,委实也不想就走,于是顺水推舟的又住了三日。就是在这三日,金夕碰到了来给裴季汇报的魔界醉仙使枯木。

那天,他与裴季正在商谈,枯木一阵风一样闯了进来,“左使大人,您快看,我们培育的新苗开花结果了,您瞧——”他正开心的说着的时候转头看到了坐在裴季身边不明所以的金夕,尴尬地张着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左使大人,我以为是右使大人在您身边。”

裴季笑道:“本来今日此时是要与孔宾在此等你的。但是孔宾临时有事出去了,我就接待了访察使大人。”

“那——”枯木把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裴季笑道:“不妨事,正好给访察使大人开开眼。”

金夕起身道:“这是?”

裴季从枯木手中接过果实,放在掌中托给金夕看。金夕凑近看时发现是醉仙草果实,不过这些果壳的色泽更加明亮,裴季左手拿起一颗果实微微用力,果壳便沿着果实上的荚纹裂开,露出了花生大小的种子,也是油光暗红。金夕神色一黯,“裴兄,您这醉仙草的买卖端的是好啊。”

裴季见他变色,也不着急,他笑道:“有买就有卖。仙界靠着他续命的人多了,金兄有空可去打听一下。我不卖还不行呢。”

金夕冷冷道:“我听闻最早将醉仙草卖到仙界的人就是您吧。”

裴季笑道:“不错,我那时年少,脑子灵活,有人屡次来向我讨要醉仙草。次数多了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就提议给我点钱财做补偿。我想着总不能一直给他无偿下去,而且来找我要的人也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我可真是给不起了。所以我想拿点钱财补贴一下,无可厚非。可谁知道,这钱一收,买卖居然越来越多、生意越做越大起来。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金夕哼道:“裴兄过谦了,谁不知道您背后是烈焰魔君撑腰。如果不是烈焰魔君,您这买卖早被取缔了。”

裴季呵呵一笑,“多谢魔君,当然也要多谢帝君。本来吧,我也做不到一家独大的,毕竟我做买卖也不是什么行家,我就凭这产品好。所以,最开始仙界引进了醉仙草,自产自销时,我那销量一下砍了六成。我正愁无计可施时候,谁知道普贤帝君一怒之下将仙界的醉仙草全部铲除了,并且成立了专门的铲毒小组,数万年来一直在仙界坐着禁绝醉仙草的努力。仙界没得买、没得种,没办法只能到我这里。这不,不想要不想要,钱又给我塞手里了。”

“裴兄!”金夕没想到这几天给他美好印象的裴季居然说出这种话,他怒道:“您知道这醉仙草的毒害,您身为魔界左使,肩负魔界生息重责,您为何放任它在仙魔两界流传。您应该知道,不止仙界的人服用,魔界服用的也大有人在。”

裴季道:“想要得到,总要失去点东西的。也就是你不能没有代价就得到所有。魔界当然也有人服用,但剂量很轻,不比仙界的用量。而且服食人员的综合占比比仙界少很多,这就够了。”

“损人不利己。”

裴季哈哈大笑,“如果我告诉你,我在卖往仙界的醉仙草里还加了几味药进去,访察使大人会不会更生气了。”

金夕惊倒,他不可思议道:“你们加了什么?!你们这是谋财又害命!”

枯木不开心了,“访察使大人,我们不过加了点削弱体能的药物,又不真的要了他们的命,我们又不傻,他们都死了我们去哪里找人买药去。再说了,都服用醉仙草了,还害怕这点伤害?退一万步说,仙人每日吃饭到最后不也得死吗,怎么饭吃多了就不是毒药了。”

“你——这能一样吗!”

“看你从哪个角度看了。”

“无耻!”金夕咬牙道。

裴季把手伸到金夕眼前,诱惑他,“要不要试试?”

金夕一把拍落裴季手中的醉仙草,怒火中烧,“你少来这套。我金夕怎么能碰这种东西。”

裴季笑道:“不碰就算了,生那么大气做什么。”说着弯腰去捡被拍落在地的醉仙草。枯木见状忙抢着去捡。

金夕见他俩蹲在地上捡拾醉仙草,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醉仙草酥脆,他方才一巴掌拍过去,裴季掌中的三四颗醉仙草全都碎裂了。

他蹲下身帮他们一起捡起来。他捡起一枚醉仙草籽,冰冰凉凉的,他拿在指尖盯了它看:油光暗红的种子仿佛红色的瞳孔,闪着诱惑和血腥的光芒。金夕不敢再看,攥在掌心接着捡着。

等全部捡完,裴季起身把醉仙草全部交给枯木后,转头对金夕笑道:“金兄,今日的商谈还未结束呢,我们继续吧。”

金夕的情绪还沉浸在方才发生的近似争吵的一幕中,他还在生气呢,裴季已经换回此前的话题了。他一脸春风,仿佛刚才围绕醉仙草的争论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

裴季笑道:“有分歧不妨碍我们求同。我们可以在其他领域合作。”

金夕道:“可是这醉仙草是仙魔矛盾的核心之一。”

裴季道:“非也。金兄这结论失察了。要说真正的核心矛盾,难道是仙界独大以我为尊惯了,从而固守利益排斥新生么。”

金夕疏于政事,虽然不知道裴季这话可信度有几分,但他知道他说的不完全是假话。“可是这也不是你从事醉仙草交易以谋取暴利的理由。”

裴季道:“那生在仙界,就是瞧不起魔界、处处打压魔界的理由吗?”

金夕低了头,“我知道很多仙界族人过分了。对不起。我替他们跟你道个歉。”

裴季一声冷笑,“道个歉管用的话,仙魔两族还用得着阴阳怪气的这么多年了么。更何况,很多仙人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出身即地位是么?我就要看看,等你们被我魔族踩在脚下时候,哭的有多好看。”

金夕大惊失色,“裴兄!”

裴季此时却笑道:“金兄很惊讶?!烈焰魔君放出这话许久了。您不会是第一次听到吧。”

金夕道:“当然不是。”墨青口号都放出去了,说什么“长生出,魔当立;烈焰起,仙魔替。岁在丙辰,普天大吉。”他每每听到这话时,一来听不懂,二来他觉得仙界昌盛,墨青此言不过就是妄想,所以,总是一笑置之罢了。可他来了魔界之后,他发现魔族的精气神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他突然有些紧张了。

裴季带了憧憬的笑,“静等就是了。早晚等得到。也不用慌,谁也跑不了。不过金兄不用担心,你我交情在此,我不会对西海怎样的。”

金夕道:“你不必手下留情,若战场上见,我们就是敌人了。”

裴季神色一凛,随即笑道:“罢了罢了。不谈这个了。枯木,你先回去吧。有新进展随时来报。今晚我们为访察使举行送别宴,你来参加。”

“是!左使大人。”枯木施礼间隙瞅了金夕一眼,转身走了。

这一闹金夕是彻底没了心思。裴季见状,也不硬拉着他商谈了。他唤仆从将那几名魔女带进来伺候着金夕,他自己则以墨青有事相商为由告辞走了。

金夕经过此事后,心情闷闷的,但当那日那名端庄的女子进门后,他的心就像阳光入室,慢慢的晴朗明亮起来。他把其他几个魔女赶出去后,拉过她的手,叹气,“可惜不能将你带回仙界。”

江夜莲紧紧抿了嘴角,攥紧金夕的手,“二夕,没关系。能与你有这段露水情缘,我已经很知足了。”

“夜莲!”金夕感动到愧疚,“我——”

江夜莲知道他家有悍妻,娶妾之事艰难,但她也知道,能有这段情缘已是上天开眼,她不奢求成为他的妾室,她自知她本就不是一个有明天的人,她所求只是在他还在魔界的这几日里,好好的做几天夫妻,此生也就无憾了。于是她笑着逗他道:“你看,我要叫你阿夕,你非不要,叫二夕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

金夕知道她是在苦中作乐,也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只有这一两天了。金夕本就是个想得开的人,与其在哀哀戚戚中苦着浪费时间,不如顺时享乐把握美好的光阴。于是他放下郁闷,笑道:“你别管,我就爱听你叫我二夕,要不叫夫君也是可以的,你随意。”

江夜莲惊喜得手一抖,指甲掐进了金夕的手中,出血了。她手忙脚乱起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金夕好笑的看她忙活,他看着掌心那道五公分左右的划痕,一脸意味深长的笑,“被你抓,正常。”

江夜莲的脸唰的红了个彻底,金夕看她衣领深处露出的脖梗都泛着深深红色,忍不住心情大好,“走吧,我们出去逛逛。”

江夜莲跟在金夕身边,慢慢走着。墨青管辖地界的风格与穆青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墨青喜好暗色,所以街上的建筑以黑灰白红四色居多,建筑高大深邃,立柱穹顶,重重叠叠有如山石林立。不少建筑上装饰有骷髅凶兽,大多都是狰狞恐怖。但偶尔也有几个憨态圆润的,看久了还能看出软萌。只是百个之中才有三两个,难得一见而已。

金夕边走边叹,“墨青这装修风格,果然是肖其人啊。果真是痛快黑暗,顽劣不羁。”

江夜莲道:“烈焰魔君崇尚暴力,充斥着暗黑的美才能入他的心。”

金夕从摊上拿起一个雕刻了怪兽的黑玉镯,笑道:“你看看,想给你买个镯子,看了好几家,都是这张牙舞爪的模样。”

江夜莲靠近去看,笑了,“魔族的都是这样,想挑个别样的可是难办。”

摊主耳朵长,她笑道:“姑娘可是想要可爱的?”

江夜莲点头。

“你等一会,我这有私货呢,我给你拿出来你看看。”

摊主蹲下,从摊位下的柜子里扒拉了好一会,高兴的举着一个三寸见方的小盒子站起身,连声道:“找到了,找到了。姑娘、公子,你俩快瞧瞧,保证你们满意。”说话间拉过金夕的手把玉镯塞到他手里,“公子,快给你家娘子带上看看。”

摊主的话让金夕和江夜莲闹了个大红脸,江夜莲道:“我们不是——”

金夕打断她的话,“娘子,这个好看,我帮你带上。”

江夜莲绯红着脸,任由金夕拉着手,把镯子轻柔且认真地戴上了。

江夜莲还没说话,摊主已经陶醉上了,“哎呀呀,姑娘,不是老婆子自夸,您带了这镯子是真好看呐!来来,这位公子,您凑近点。您瞧瞧,姑娘这腕子在这镯子的衬托下,多么白净柔润,就跟那上好的莲藕一样,越看越爱啊。”

江夜莲脸红道:“婆婆,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好。是这个镯子好看。”

摊主哎了一声,“姑娘可是过谦了。老婆子在这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见的多了。有二位气质好的,委实不多。您二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高门庭的。也就是看到你们这样的,我才拿我这压箱底的货呢,旁人我连给他们看都不给。呵呵。”摊主说完这些,接下来便是行云流水般的撇嘴、摆手、鼻孔半朝天,凑近道:“他们不识货。”

金夕抿了抿嘴,干咳一声,“婆婆,我买了,多少钱。”

摊主眼睛噔地一亮,随即半合双眼,端起一副忠厚买卖人模样,“公子,一看您就是个识货的主。这么吧。今日见了二位开心,我也不赚你们的钱了,能保个底儿,让我老婆子买上几个大馒头就行,也算祝福二位喜结良缘。咱也不说谎,您就给我二百两吧。”

“什么?!”江夜莲惊讶出声,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这个数字。

摊主也被她喊尴尬了,“姑娘,你看。这镯子——”

“婆婆,这是二百两,您收好。”

摊主看了看金夕手中的四个大元宝,反倒不好意思了。她抬头对着金夕笑道,“公子啊,您都没跟我还价呢。”

金夕笑了,“我这人没啥本事,就是家里有几个钱,我能表达我对我娘子重视的一个很重要的途径,就是我舍得为她花大钱。”

江夜莲低声道:“我不——”

金夕打断她的话,“好了,就听我这次。”

四目相对,江夜莲读出了他眼中的掺杂了无限不舍和无奈的爱恋,她本就是个内心柔软的人,心想如果这样可以让他心里好受一些,那就让他买吧。

她微微一笑,“好。”

他俩手拉着手准备要走,摊主却喊话道:“二位留步!”

金夕转身,看摊主从小摊后面转了出来,手中拿了片玉佩往金夕手中一塞,笑道:“我这人也是有原则的,说买几个大馒头吃就买几个大馒头吃就行。这片玉佩就送给二位了。”说完转身又站回了她的小摊后面,接待其他顾客了。

金夕笑着把玉佩塞给江夜莲,“都给你。”

江夜莲摩挲着玉佩,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咔嚓”一声脆响,一片圆形玉佩就分成了两片。原来摊主是送了一块信物。

金夕从江夜莲手中拿起一片,笑道:“这一片归我了。”

江夜莲笑的娇俏,“无赖,说好了给我,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拿了一片回去。”

金夕嘻嘻笑道:“有个证据,到时候好认。”

江夜莲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后天他们就分道扬镳了,余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都是未知,认什么呢。心中虽苦,但话到嘴边,又不忍出口伤人,“得了,那你就收着吧。”

金夕笑了,他知道他无法给她承诺。他攥了攥掌心的半枚玉佩,留下它,就当留个念想吧。

这一下午,他俩逛完了几乎所有的摊市和店铺,买了一大包东西全都装在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金夕把它收好口,交给江夜莲。江夜莲没有推辞,他知道这是金夕的诀别。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金夕,你对任何一个与你有一段露水情缘的女子,都是这般吗?”

金夕摇头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露水情缘。”说实话,要问他为何突然动了心,他也说不上来。往日在仙界遇到的女子多了去了,比江夜莲好的也大有人在。但他也说不上来他为何就在此时此刻动了心。他这一生动过两次心,一次是对冯涧,一次就是江夜莲。

对冯涧的爱最初并不纯粹,他首先是见她缠了唐允阻碍了自己妹妹的好事心感不愤,想玩玩她的。没想到追来追去,被拒绝的多了,冯涧没爱上他,反而是他陷进去了。当然,他对外的说辞都是冯涧是他撞到心窝里的惊艳。实质上,他确实也吃她的颜。金夕常常想,可能这就是自己的孽缘吧。

但是对江夜莲,他反倒说不清道不明了。江夜莲并非绝色,甚至严格说起来,冯涧的颜值都比她高一大截。而且,她还是个魔族女子,虽说眼下仙魔结合并非没有,但远不是主流,自己身为西海的二皇子,若是娶个没名没势的魔族女子,怕更是阻碍重重。所以,天时地利人和一条不占,金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为什么动了心。他想:如果非要举个优点的话,江夜莲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温柔雅致了吧。难道是因为常年受冯涧冷遇,想从江夜莲这里得到些温暖?不对,金夕摇头,仙界里比她温柔雅致的歌姬多了去了,怎么就到她这里栽了!

必有缘故。可是这缘故,金夕猜不出。

金夕向来不是为难自己的人,他把这烦心事一抛,就投入到晚间的送别宴里去了。

虽说下午与裴季闹的不甚愉快,但晚间宴会上大家你来我往的敬酒猜拳,气氛渐渐就上来了。

裴季笑道:“金兄,日后我若到了仙界,还请多多照顾啊。”

金夕大手一挥,豪爽道:“那是自然。裴兄放心就是。”

枯木一手执壶一手端杯,走到金夕面前,替金夕满上,满面笑容,“访察使大人,枯木言语有不当之处,您不要介意。我在这里替您陪个不是。”

金夕笑道:“冲动时候说的话,不当真。”

枯木笑道:“那大人就请满饮此杯吧。”说着把酒杯端起来递在金夕面前,金夕伸手接了。仰头一饮而尽。

“好!”枯木赞叹出声,“再饮一杯。”

金夕在他的劝酒中一连三杯下肚后,枯木才放过他,找别人喝酒了。

没有一刻钟,金夕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觉得有点舒服又有点难受,就是那种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抚自己的挠心之痒。他感到眼神正渐渐模糊,但模糊到一定程度又开始慢慢明晰,他眨眨眼,还是席上那些人,还是那些或虚伪狡诈或真挚恳切的笑脸,但是一切都变得更加美好亮丽起来。眼前的这个世界仿佛万物初生,一片浓墨重彩、生机勃勃,而日常所见所闻不过是久经岁月剥蚀、褪色无趣的末世。随着眼睛看到的色彩转变,他的心也由悬着、吊着、不知怎么办才好而渐渐体会出愉悦来,那愉悦渐渐从脚底、指尖、心头慢慢长着、覆盖着、直到整个身心舒适,让人想彻底溺入其中。

不过,仅仅一盏茶的时间,所有的一切就如潮退滩留,空无一物。仿佛午间一梦,来去匆匆。但愉悦顿去,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慢慢浮起,犹如潮来汹涌,一波一波叫嚣着。

金夕压着心头的不足,皱眉思索。他这状态绝对不是醉酒。枯木方才到底——

枯木隔了几个座位,笑眯眯道:“访察使,我这酒是不是有些上头。”

金夕皱眉,“醉仙使的酒难道不是这大殿上的酒水?还有何特别不成。”

枯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酒自然是这大殿上统一的酒,但喝到访察使嘴里的酒不一样了。”他看金夕的眼神猛的扫了过来,带了些得意笑了笑,“不过也不用紧张,不过是今年新收割的最好的种子,请您尝个鲜吧了。不知访察使大人,可品出好了。”

金夕一把拍上桌子,把身旁的江夜莲吓了一跳,她劝道:“访察使大人,不可冲动啊。”

裴季这会儿才说话,他笑道:“品尝一点不妨事。枯木,取酒来,我也来试试新。”

枯木挂着笑容起身,替裴季斟满。裴季端起酒杯,晃了几下,看酒水浑浊情况,接着轻嗅了嗅,辨别气味如何,最后才一仰头把整杯酒水灌下了肚。

金夕都看傻了,“裴兄,你——”

裴季慢慢道:“稍等。”

金夕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裴季才不长不短的呼出一口气。

枯木急忙上前请示,“大人,如何?”

裴季慢慢道:“中间愉悦之处可再长一些,清醒的速度要更快,这样才能有更大的动力来消费醉仙草。”

金夕看他一顿操作,呆了。

裴季笑道:“金兄?”

金夕盯着他,冷冷问道:“为何要给我下药。”

裴季勾了嘴角,“金兄,就当体验体验了。”

金夕咬牙,“亏我把左使大人当了好友,没想到!”

裴季冷笑,“最好还是不要把魔族当好人,尤其是我这样的——坏的彻底。”

金夕被他的话伤到了,他怒而起身,边走边甩下一句,“告辞!”

“等等!”裴季见他急了,匆忙喊他。

枯木扫过一个探究神色,裴季感觉到了,冷哼一声,“金兄,我也是逼不得已。要怪就只怪你对我们有用,让我们舍不得放手了。”

金夕停下脚步,“我这么个人,家里亲族都觉得我是个废物,偏偏到你这里成了香饽饽了?你们魔界还真是有意思。”

裴季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悄悄低语几句。金夕眼神微动,似不经意间瞟过正端了酒杯品酒的枯木一眼。

裴季道:“再不济,总得与美人告个别再走啊。金兄可不是这般无情之人吧。”

金夕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神色,走回去揽了江夜莲,重新斟酒道:“要说走,还真是舍不得她。少不得左使大人帮忙看顾了。”

裴季也转回座位,笑意盎然,“这是自然。”

讲到这里,金夕在座位上长叹一声,似乎终于是说完了。

我问他,“裴季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金夕又叹了一声,“他说他也是身不由己,这场局是灭魂安排的,怕他执行不好,还派了枯木一直监督他。”

“灭魂?那个常年闭关,有事请递纸条的魔族大长老灭魂?!”

金夕点头,“是他。”

“他管这么宽!那闭关是假了?”

“也不能说是假,大事背后少不了他,但细微琐事就交给裴季了。”

“灭魂为何如此安排,他舍不得你什么?”唐允问到。

金夕低下头,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

我见他犹豫,知道事情必然不小,我劝道:“二哥,我是你最亲的人,不要再瞒下去了,说出来我们帮你想想办法。况且,此事现已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金夕抬头看看我,又看看唐允,“我说了你俩可别生气。”

我笑道:“我生什么气?又不是我怎样。”

金夕僵着脸一笑,“就是跟你俩有关。”

唐允闻言精神一振,他直觉感到金夕接下来要说的是他一直疑惑的那件事。他好言安抚金夕道:“二哥,你放心。我们你还不知道吗,我俩不是那小气的人。”

金夕吃了宽心丸,叹口气,“哎!说出来也好,说出来就不压在心上了。要说这事吧,也是我无意中碰上了。裴季宴请我的官衙是半年前才修缮好的,本来这里是当年魔君赤焰的一处行宫,废置多年了。赶巧了,裴季原本的官衙因背靠商河,今年雨水多,商河泛滥后水淹进宅子半米多深。烈焰魔君见水退后也是一尺高的淤泥,大笔一挥就把当年魔君赤焰的这处行宫给了他。裴季修缮一新后就搬了进来。我那日酒饮多了,胃里翻涌的难受,就从裴季宴请的大殿走到院子里。当夜月明星稀,月光洒在园中左侧的一个八角井台上。那井台上镶嵌着上好的琉璃,将月光折射的闪闪烁烁。我心里觉得有趣,就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井台上。这一坐,就坐出事儿来了。我只觉得身心一颤,晕了过去。”

“后来呢?”

“后来再醒过来,就是在裴季的卧室内。灭魂一脸盖不住的兴奋望了我,嘴里念叨着:没想到啊,你才是这一切开始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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