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走过那条老巷， 路过小学旧址。小学校搬到新校区多年，已是人去楼空，似乎能听到当年的朗朗读书声。我穿越了时空，看到年少的自己。下课期间我们在院子里跳皮筋，同学们把皮筋拉到高过头顶，我一跃而上，轻而易举的跨过。我旁观着稚嫩的少年们飞扬的姿态，却忘记了陪我那些时光的同伴是谁？弹指一挥间，三十多年的光阴逝去，多少人事更替，当年的顽童们早已步入不惑之年，成为每个家庭的中坚力量。
那是1982年，我上小学一年级。东溪北岸至后面的西姑山、不老岭、风吹岭、河港山等群山之间的十几个小村落的几百个孩子都到这里来上学。学校由XS 行政村的旧祠堂改装而成。我家在附近的小自然村，自己走路十多分钟经过两个自然村相连的大片菜园子，再穿梭过那些古老的小巷子到达学校。如今，那些巷子很多还在，大片的菜园横亘一条公路，两边建了很多民房。
一年级的教室是祠堂旁边的平房，墙壁上还写着红色革命标语。课桌就是一条条长板凳，好几个人挤在一起，上学的时候要从自己从家里带着小板凳来坐。班主任语文老师经验丰富，年轻漂亮，留着一条乌黑的粗长麻花辫子。数学老师沈老师是为教育事业贡献了一辈子的老教师，依稀记得她眼睛很大。
有一天语文老师专门问某几个同学为什么没有交四块五毛的学费？当时全国的经济还很落后，大家都很穷，几块钱的学费很多家庭有时就要东凑西借。经常有溜生，又有留级，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同学一直都在换。以前有的同学一年级要读好几年，孩子们用"一年公，二年嫲"调侃那些老是因为调皮捣蛋成绩极差被不断留级的同学。
我很遗憾的发现，以前没有义务教育，五年升初中的升学考很多同学都没有通过，上不了初中。同学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一个同学一直陪我长大。记得一年级的时候，清明节前带几个女同学到我家玩，我妈正在做乌龟粿，每个同学一人吃了一个热气腾腾的乌龟粿。那些生命长河擦肩而过的人，我想不起她们叫什么名字，生活是否过得幸福？
还记得那一年春天突然下了好长时间的雨，洪水冲进我家的房子，全家把东西搬到村中心的高地，祖庙和祠堂的大堂。父母把猪装到笼子里也搬到祠堂了，我家周围的邻居都搬过来，大家拖儿带女，连同牲畜，热闹又杂乱。一年级的那些课本在搬迁中弄得七零八落。我在雨停的晴天曾经和一个女孩一起趟水回家去看，水没过那时矮小的我的腰部，我家屋后的田野全部变成海洋。当时看到洪水那么大，感到新奇大于恐惧。有时也害怕雨一直下，水位一直往上升，我们将无处遁逃,而看到到处都是汪洋大海又觉得很奇妙。
从前的时光很慢，总是盼望长大。 很多时间懵懵懂懂，整天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那时候蒙昧未开，心灵混沌。第一次被语文老师提问，非常害羞，站在自己的座位差点要哭出来。第一次考试，语文成绩已不记得，数学成绩66分，而在一起玩的阿芳才考20分。
不久后的一天，一个人在家里，完成妈妈布置的任务——扫地，扫着扫着，突然想起数学老师的脸，在讲课时嘴巴一张一合，突然顿悟“加”和“减”的意思。马上放下扫把，到司命公灶台上拿祭神烧剩的“香脚”。我把"香脚"一根根的摆放计算。第二次考试数学成绩一跃而起，以后读书生涯再没有考败过。真的好神奇，这头脑的灵光一现，跟牛顿被砸到苹果是一样一样的哈。我想，这可能就是“开窍”了。语文好像从来不是问题，因此，小学时的两大主科打下了我一生学习的基础。
小学阶段，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不是学校，而是寒暑假、农忙假、周末到田野里放鹅、放牛，到菜园里拔草。回忆中是大片的田园蔬菜，是旷野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是池塘里的无数小生物，是成片的甘蔗园，是高耸青翠的竹林，是穿梭在旷野的小路，是广阔的天空上变幻的云彩……
还有今天的回忆起来的就是物质生活的贫乏。人有时候很健忘，很多人在追寻旧时光的美好，却忘记了曾经的艰辛与贫穷。村里人生活都很拮据，那时村里没有摩托车，有自行车已经算是高人一等了。很多老人的衣服都有好几块长方形的补丁，一件旧棉袄还要代代相传。不过大家都一样，也没有人互相攀比。
我一直在追溯小学的那一段时光到底有些什么？发现一直按着家长和老师安排的道路行走，放学回家要帮忙家务，最常做的就是扫地，还有清空灶膛里的草木灰。每次打扫卫生垃圾都很多，一粪斗一粪斗的往门外的垃圾堆倒。一簸箕一簸箕的草木灰从灶膛里掏出来搬去倒在专门装草木灰的灰窖，搞得灰头土脸。其余时间要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们兄弟姐妹都是父母的乖孩子，少有懈怠。并不是生来就很乖巧，因为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全部要母亲操心。我们不能不乖，妈妈念的紧箍咒比唐僧对孙猴子的还要厉害哈。以前煮饭要烧稻草，洗衣服要到溪边，总有干不完的家务活。平常的日子就是上学，每天都平淡无奇，最盼望的事情就是过节和放假。
后来我上了大学，又在城里有了幸福的家。岁月沧桑，如今已年过不惑，虽不很富有，但也还算宽裕，日子过得充实而满足。从生活的底层走来，更能看清人生的真相，更懂得珍惜生活给予的一切。感恩生活，芸芸众生中，我认为自己很幸运，那些艰辛的过往成为人生宝贵的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