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比昨天干净了很多,胡子都剔掉了,头发用发带束起,但是还是很胖,也许应该用壮来说。他很壮,脸上的肉多,有些看不清五官。
“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我在这里的名字叫君子,你可以叫我君子,我的真名叫莳南君。现在托你的福,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谢谢你。”她为他倒茶。
“宁湖幢。”他的声音略微沙哑,这么些年,他很久没有说话了,一直在喝酒。
“你喜欢喝茶吗?你好像更喜欢喝酒,我这里也有酒,你要喝吗?”她问他。
他们之间的相处很安静,她在一旁作画,他就在一旁看着。他喜欢这样子,就这样子,一直看着她,看到天荒地老。
就这样,连续了十几天,然后宁湖幢消失了,再也没来过,又是不辞而别。十天了,他没来过。
她小心翼翼推开红姨房里的门,那样子分外乖巧,“红姨,我想去找他。”
“你喜欢上他了吗?你确定他当真不会负你?他配不上你。”红姨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她对红姨扬起一个微笑,坚定而温暖,“我只是想去问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喜欢也许是有的,我曾想过,就那样跟了他,毕竟他挺好。红姨,我知道你对我好,不放心,我都知道。”
“那记得回来。”红姨也冲着她笑。普通人都无法抗拒君子的笑容,她是普通人,无法抗拒,早在那时候她就后悔了,这孩子是真心对她好,会关心她,也很听话,每次都尽量不给她添麻烦。
她来到了宁府。
“可否让我进去,我找你们少爷有事。”她的一身气度,贵气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门口的家丁自然不敢怠慢她,又见她态度良好,语气也恭恭敬敬的。“回小姐,我们家少爷早就离开了,回宁家祖宅了。”
“那请问你们宁家祖宅在哪里?”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谢谢你了。”她对他微微一笑。
“不,不用。”他微微脸红,说话结巴。
她想,也许他是出事了吧,可惜她现在是君子,青楼里的君子,而不是莳南君,莳南君可以去寻他。而君子不可以,现在她得回青楼了。
她记得爹娘说过,爱情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她回到了笙歌楼。
“回来了。”红姨见了她,迎上来,给她了一个拥抱,是安慰。
红姨是跟她学的,若是她累了,她有什么烦心事,君子会给她一个一个拥抱,又或者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着她,静静地听她说话。
“红姨,谢谢。”
再后来,她开始接客,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接客是身为一个青楼女子应尽的责任。
但是,让她疑惑的是,没有人碰她。她很多时候见了客人,就只是静静地听他们述说,来这里的人各有各的烦心事。她偶尔也会陪他们说说话,给他们一点建议,一个拥抱。
其实,她的客人不敢碰她,没那个勇气,因为她美好的太过不真实,让他们不忍亵渎。与她的相处并不需要什么言语,安安静静待着都是一种享受,浮躁不安的心会静下来,然后会好好珍惜与她相处的片刻悠闲时光,从她那里离开,带走的是好心情,是一份重新面对生活与现实的勇气,一份坚定过好生活的心。
从她那里回来,能用冷静的头脑去思考、解决问题,所以一切开始变好,家庭,事业,爱情,亦是如此。
累了,再去她那里坐坐,又会重新拾得动力勇气。
他们都是普通人,抗拒不了她的笑。
也许,她让人心动,但是他们也深知,她不属于他们,而且他们没有资格,与她在一起,爱上她会自卑,在她面前不想自卑,所以坚决不能爱上她,因为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卑微的一面。
与她相处,能学上她的淡定悠闲,能学上她对责任的承担,也能看清人生的方向,自己所拥有的东西的难能可贵,然后去珍惜。
说实话,她这几个月的日子实在过得清闲,刚开始,客人不多,后来客人多了,直接组团来,令她不解的是这其中甚至还有女客。
客人很好,很乖。所以,她有很多的时间去做喜欢的事。
她不是花魁,身价不高,稍微有点钱的人,都可以要她接客,其中不乏在其他人眼里难缠的客人。
她赚钱了,她很高兴,起码她在红姨这里不是白吃白住,红姨对她很好,她很自由,红姨允许她偶尔出去走走,还会给她零花钱。
当然,在这样的日子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特别的人出现。
一个把她当死对头的花魁。
一个和她很像的花花公子。
在这青楼里,她看了很多人生百态,很多人生无奈,很多人生无常。她不能改变什么,她知道,但她会给予尊重。尊重每个人的生活态度,每个人的生活选择,每个人的生活手段。尽管会有不认同,但是她别无他法。
不了解,没资格可怜同情。
笙歌楼里,花魁灯惊,远近闻名。灯惊,一袭红衣,妩媚妖娆,一舞倾城。
她见过灯惊,那时她满眼都是惊艳。她一身红衣,眉眼艳治张扬,红唇照艳动人,媚骨天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万种,勾人心魂。
她很好看,她有种冲动,想为她画画一幅画。这样的美人,不入画岂不可惜。
不过灯惊讨厌她,她有看到她眼里的厌恶,不过这与她并没有多大关系,别人讨厌她,但这并不妨碍她欣赏她,喜欢她,对她灿烂的微笑。
这样的人,竟然会讨厌她,这感觉很奇妙。她很高兴,原来她这么厉害惹得一个美人讨厌。
不过,这世界上讨厌她的人还真多,不过这也说明了这世界上喜欢她的人也很多。
她爹娘说过,这世界上讨厌你的人和喜欢你的人是一样多的。
但对于灯惊来说,莳南君让她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开始她听说,红姨买回来一个很好看的丫头时,她是极其不屑的,不以为然,她觉得她已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但那夜,她穿着一身恶俗的红衣,难看至极,可是也许因为莳南君可以称之为她的对手,所以她一眼便看穿了她,正因为棋逢对手,旗鼓相当,是宿敌。
也许太少人注意,莳南君的笑容很好看,嘴角的弧度刚刚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带着一丝阳光的味道,温暖,温柔,恬静淡然,波澜不惊,生得比她还精致的五官,倾城的容貌,比她还漂亮的眸子,笑起来当着好看极了,阳光耀眼着,很温暖,令人甘愿飞蛾扑火。她就那么站着,尽管红衣掩去风华,但仍然风华绝代,只是她这个人,不因其他,只因她。
莳南君对她笑过,她便明白,这个人,她讨厌,讨厌,她的笑容太过有欺骗性,她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