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眼中的许如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就是一个近中年的女子而已。有老公,是一个公务员,见了一两次会记不住他的样子。有孩子,是一个乖巧的男孩。今年5岁了。懂事又不失可爱。
许如意是一个相貌普通但是异常温婉的女子,她安安静静的仿佛一池水,清风掠过,碧波粼粼。许如意就像一株从淤泥里钻出来的藕花,不蔓不枝,香远益清。安静的绽放。
许如意的曾外祖父一直在老家堂屋的桌子上供着。
他是一个传奇的人,是当时方圆百里的风水先生,留着一绺花白的胡子,穿一件月白的长衫,柱着一截拐杖。母亲逢年过节就会点上香摆上几碟子鲜果点心,给照片中的老人上供。许如意觉得这个老人很熟悉。母亲说这是她的外公,也就是许如意的曾外祖父。
但是许如意从没有见过这个老头,她出生那一年,就是曾外祖父去世的那一年。
关于老头的神奇传说,也是从几个舅舅那听来一句半句。老头可以在数九寒天找出没有冻土的坟坑,让去世的人顺利下葬,可以透视地下三尺,见到地下冬眠的蛇或蛙。
小时候的许如意总对着墙说话,大人都觉得孩子奇怪,总是自言自语。母亲问许如意,到底在做什么,许如意说,墙里有一个老头在说话。他长者白胡子。就是和桌子上的曾外祖父一样的白胡子的老爷爷。母亲知道自己孩子的不同,因为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有一双阴阳眼,能看到已经过世的人。
从此更加留心,让许如意从此要事事安稳,处处不争。后来许如意考上一所普通的大学,毕业后国家分配事业单位工作,嫁人生孩子,一切都安排妥当。
一晃孩子到快念小学了,只要放假,许如意喜欢回到母亲家里。
这年暑假,许如意带着儿子回到老家,孩子喜欢这的风景,喜欢田地里的庄稼和小虫子。到处都是好玩的地方,小宝贝乐不思蜀。
这天,孩子被几个表哥表弟带出去了,许如意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
睡了有一个小时,许如意睁开眼睛,见白胡子的曾外祖父掀起长衫,迈过门槛走进来,手里还是那只拐杖。许如意连忙起身问候。
曾祖父含着笑,坐在了堂屋八仙桌旁的一张高背椅子上。
许如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见到曾外祖父了,看到老人,很欣喜,高兴地问候。老人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儿子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了,妈妈,我好热啊,有水吗?许如意转身给儿子到了一杯凉白开,又拿毛巾想给孩子擦擦汗。
孩子喘着气,就开始兴高采烈的讲,刚才怎么和表哥们一起玩,玩的特别高兴,大家捉迷藏,追呀,跑呀。孩子自信的说,我最后藏的地方,他们谁也找不到我。
许如意就问,大家一起捉迷藏,你怎么不玩了,回来了?孩子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说:我刚才想着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就往庄稼地的深处走,走着走着,我脚下一滑,掉进了一个深洞里,很深很深,我很害怕,也很难受,出了好多汗,后来发现我的腿动不了了,我就一直喊妈妈,妈妈。。。。结果就回家了。
孩子扭头看到高背椅,喊了一声,老爷爷,您是谁?
许如意大惊,用手捂住了嘴。
老人一双眼睛看着许如意,示意她不要出声。许如意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但是她明白,自己一定要控制情绪,不能叫出声,否则孩子会魂飞魄散的。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对小男孩说,孩子,你累了吧,休息一下吧。小男孩竟然听话的走了过去。老人抚摸着孩子的头,把他搂在怀里,孩子似乎太累了,睡着了。
许如意忍住心里的剧痛,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她顺着孩子描述的那个深洞走。那是一口枯井,每走一步,她的心似乎在刀上划一下。走到那口井边,许如意趴下去,往井里努力的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突然,井里升出一簇蓝色的小火花,飘飘的升到了井边。落到地上,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头上是一丛蓝光,许如意知道,怨念重的,就会有蓝光。
小姑娘向许如意龇了一下已经长的挺长的牙齿,许如意没有后退。小姑娘不过十二岁。许如意温和的对她说,
孩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小姑娘瞬间情绪变得激动,她尖叫起来。
许如意安慰她说,我有神通,一定尽力帮助你。小女孩慢慢安静下来,向许如意讲述了自己落到井里的经过:那人是爸爸的朋友,把我骗出去,带到这附近,然后把我勒死推下了井。还假装帮助我父母一起找我,这个人一直很嫉妒爸爸,觉得我爸爸比他成功。自从我死后,爸爸每天找我,生意不做了,妈妈精神也出问题了。至今他们还不知道我死了。
小女孩又接着说,他把我推下井后,我跟着他看到他把勒我的领带埋到了小桥下面。
许如意说,我帮助你给你爸爸托梦。还有,阿姨请求你照顾一个小弟弟,比你小几岁,也在这口井里。
“阿姨,你说的是他吧?”小姑娘伸出手指,许如意回头看,曾外祖父已经抱着儿子就站在身后。
“是的,”许如意眼眶红红的,“不要让小弟弟害怕,他还不知道自己死了。”
小姑娘拉着儿子的手,一起轻快的到附近玩耍了。
老人对许如意的表现很满意,说:孩子,一切都是缘分,这一世,你们母子缘分尽了。但是,如果真的有缘,还是能够再见面的。哪怕是一只小猫,一朵花,甚至是没有生命的东西,遇到了,都是缘分,缘分走了,谁也拦不住,缘分来了,你也没法挡。
许如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低落下来,这一世的缘分,舍弃终究是太痛苦了,还没有爱够这个小宝贝,就这样分别了。
孩子看到妈妈哭了,跑过来,扑到妈妈怀里,可是,就像扑到一团空气,一阵风,自己像透明的,孩子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体轻飘飘的,既不渴也不累,走一步,退一步,地上也没有脚印。孩子有些慌张,不知所措的看着太阳下的自己,却看不到影子。
许如意蹲下,给孩子一个拥抱,孩子能看到妈妈的拥抱,就相信他能感受到,“孩子,你现在和妈妈不一样了,你在另一个世界,等着妈妈来找你。也有可能你来找妈妈。但是不能着急,也别害怕,你的世界里有外公,有祖爷爷,还有这个小姐姐陪着你呢。”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安静下来,走到老人的身边,您是我的祖爷爷吗?
老人拉起小男孩的手,也叫上了小女孩,孩子们,跟我回家吧。
祖孙三个人,慢慢的走远了。消失在许如意的视线里。
对着井里打捞上来的小小的尸体,许如意这才敢放开悲声。哭得昏过去,醒来后再哭,丈夫默默的陪在一旁无声的落泪。浑浑噩噩的两周,孩子也入土为安了。墓碑上小小的笑脸,对着妈妈笑。
儿子,妈妈知道你在天上,我们会再见。可是心还是很痛。
半年后,电视上一则新闻播出,一位富豪女儿绑架致死案告破,凶手已经落入法网,坊间流传竟然是死者托梦才找到勒死孩子的证据。
时间过得飞快,一年过去了,许如意对着墓碑上的笑脸,在阳光下,她抬起头,觉得温暖的阳光好熟悉,迎面吹来的一阵风也好熟悉,许如意抚摸着小腹,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悸动。
孩子,欢迎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