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只猫,一只肥得毛发油亮的猫,也是即将死亡的猫。
它蜷在角落,弓起腰、龇着森白的牙,利爪扒着地面,死死盯着警察后面惊恐的男女,眼中泛着幽冷狠戾的光。
“快打死它呀!打死那个畜生!”
“我的亲娘啊!你死的惨哪!儿子不孝啊!”
……
它毛发炸开,像只膨胀的毛球,眼底的血色被吵嚷得更加浓烈。对呀,那老婆子在它肚子里,精确地说是化成了排泄物。它贪婪地舔舔嘴巴,真怀念人肉的味道。
“喵!”一声凄厉的狠叫,它极尽所能腾空而起,却被一拥而上的警察用麻袋套住,铺天盖地的棍棒狠狠地招呼在它身上。
它一声不吭,不呜咽也无力挣扎。当最后致命的一棒打碎它的头颅,它只听见肚子“咕噜咕噜”的鸣叫,喉间涌起了人肉的味道。
“真是邪性!”警察们拍拍手,开始处理血污的现场。
它生前是一只猫,死后也只是一只猫。
它跟老婆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一次老太婆糊涂了,把洗衣粉当成了调料,老眼昏花地炒了一盘菜,吃完没多久她就口吐白沫昏死在垃圾堆旁,幸好有人路过,她才捡回一条老命。
它厌恶这死老婆子,但又无处可去,这地方迷信得很,觉得黑猫妖里妖气,村子里的顽童总想死命折腾它。就是老婆子那不常回来的孙子还夹断了它一截尾巴,死老婆子只知道张着没牙的嘴冲着孙子嘎嘎地笑。
哦,老婆子孤身一人,儿子娶了城里的媳妇就变成了城市的儿子,半年也不一定回来一次。
“娘!你想吃啥就买!儿子供得起你!上次给你的钱够花不?”
它翻了一个白眼,躲掉那顽劣小子跃跃欲试的脚。
“妈还有低保呢!没事别跟老人钱啊钱的!”儿媳噘起殷红的嘴巴,“家里几亩地不是租给别人种了吗?租金也不少吧!”似是无法忍受一样,她翘起精心修剪过指甲的葱白手指厌恶地推开了苍蝇爬过的碗筷。
苍蝇振翅,满屋子嗡嗡,老婆子动着干瘪的嘴巴,下巴和脖子上的皮肤像干涩的树皮般微微晃荡。
女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男人,“妈那么大年纪,收着钱可不安全!不被贼惦记就是被老鼠啃了怎么办!?”
男人装作没听见,从包里拿了几张人民币,半道上被女人抓回去两张,“一千就行了!妈一个人花不了那么多钱!省着点!”
男人动了动嘴巴,最终也只是叹口气往外走。女人站起来打掉儿子手中的馍,“不许吃!吃坏肚子怎么办!?”
“喵呜!”它一声凄厉惨叫,女人踩了它的断尾。
小孩子捡起地上的馍,一扬手砸到了它的脑袋上,哈哈哈哈地冲出低矮的房门。
老婆子一动不动,眼角挂着浑浊的水珠。
没过几天,老婆子死了,死得无声无息,只有它知道。
它蹲在枕头边歪着脑袋盯着老太婆,直到它散发出腐肉的味道。
忍不住了,它想,好饿。
实话实说,老婆子不好吃,皮多肉少,还有股子臭味,不知道她多久没洗澡,总之就是不新鲜,还是凑合着吃吧。它一边撕扯着老婆子,一边想着女人那葱白的手指,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味道?
不记得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这次它可以吃个饱,睡懒觉。
一天一天,不知过了多久,它被“吱呀”声惊醒,耳朵里充满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它舔舔爪子洗洗脸,心想这是谁啊这么没礼貌!?
随后就是它被逼到了墙角,惊讶地发现自己胖得油光水滑,它很满意。
它抬眼看向那对男女,怕是没机会尝尝女人的味道。
脑浆迸裂,它依旧只是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