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一些东西出来,但又不知从何处下笔,不知道从哪里写起,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刻骨铭心的记忆,无法磨灭,无法抹去。
人说高考是对所有人特别是农村人最公平的一个跳出那块黄土地的方式,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社会高度的信息化、现代化,人不再是曾经那个流动起来非常少的存在。但在30年前,八九十年代的中国,人特别是农村人很少有出门的情况,我直到初三那年参加唐山一中的统招考试,才算是第一次来到了城市,见到了所谓的高楼大厦,见到了车水马空,见到了说着唐山普通话的城里人。
我的很对学习习惯都是在农村的小学和初中养成的,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作业,也没有课外辅导班,更没有父母对作业无尽的唠叨,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作业是什么。想想现在的孩子们,就像我自己的孩子现在一样,他们的放学是充斥着大量的重复的作业的,做了很多机械的、无谓的、浪费的学习。
说到学习,那就从开始识字讲起吧。
我那时是没有幼儿园的,小学也没有英语学习,在上小学前要上一个学前班,一年的时间。学前班的年龄是6周岁,和现在小学上一年级的时间一样,那时的学前班没有太多的记忆,好像字也没有学会几个,但那时候的我好像已经有了对数学计算的一点点的兴趣,周边的邻居都是农家买卖的计算,那时候我已经对几斤几两的计算有了很快的认识,也能够独立计算出来。
记得。隔壁的姑父,那时候他经常贩卖西瓜,西瓜那时候一毛五一斤,12斤多少钱,我在学前班就已经可以计算出来了。可能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的父母开始感觉到是不是我还有一点点学习的天分,是不是以后要把我培养成大学生,以离开那个祖辈呆了几辈子的土地。长大后问起父母,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这种想法,那时候的想法很单独,九年义务教育嘛,就先去上,认识几个字总比不认识好。
可能是我在学前班的表现过于突出了,学校的一个资深(勉强是)老师,直接要我上二年级,但那时的父母想到的是怕我跟不上,就没有同意,还是直接上了一年级。现在想想,当年我直接上二年级还是没有问题的,在一年级的时候我认识的字和学到的东西不比学前班多多少。不过没跳级也有好处,至少我不会比同班的同学小,不会被欺负。
农村的学校是很简陋的,现在回去,我曾经就读的小学早已不复存在,在原来的地址上现在是两排民房,学校操场前那大片的白杨林也早已砍光,也是建成了民房。教室里昏暗的灯光下,如果是靠近北侧窗户的位置更是昏暗,夏天还好,不是很热,但到了冬天,教室里面透风的门窗即使在通红的火炉面前也是肆意的呼叫着。
冬天每天都要有同学早到,每个同学还要从家里带玉米骨头到学校,因为要生火,必须要有引柴才可以。我们也经常去学校前面的白杨林去捡干树枝,但坚决不会去学校旁边的农户家的柴火垛去拿,那时候的农村的孩子们单纯的像是出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不沾一点世俗的风气。每天的火炉生火是每个同学轮着来的,漫长的冬季至少三个月,每个同学都要至少轮到两次到学校生火,生火必须是要在所有人到学校之前搞定。就因为如此,我从7岁那年基本就学会了自己生火做饭,每年的冬天轮到自己值日从来没有让家长去帮忙,即使是在7岁那年的一年级。
生炉子是一件很好玩但也有一些技巧的事,要先找一些稻草后者容易点着的东西,然后要放玉米骨头或者干树枝,这时候要马上把煤块放在上面,这期间还要拿着课本或者扇子之类的东西扇风,以使火快速的着起来。有的同学每次生炉子都生不着,或者搞得教室全是烟,这种情况下,我们几个生炉子比较牛的同学就会勇敢的站出来,去做“雷锋”。等炉子里的块煤着了后,就要开始加面煤了,因为块煤烧得太快,太费钱了,只有把面煤压在块煤上,让煤燃烧的没那么快,只要保证教室内的温度就可以了。
其实现在想想,不仅仅是块煤燃烧的快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费用的问题,那时候的学校的费用都是政府拨的那么不多的费用,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想烧多少烧多少。在那个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时代,更多的还是政府主导分配。
冬天是漫长的,每个冬天都是在教室里通红的炉火映照下度过,基本的温还是能够保证的。
一到四年级是在本村上的,我已经记不太清到底有几个老师教过我了,在我印象中只有教语文的张老师了,不过现在她已经有70多岁了。她留给我最大的记忆就是在语文上,右手拿着教鞭,左手拿着课本,在教室里踱来踱去中,绘声绘色的读着课文。她应该是我那时学校里不多的正式教师之一了,朗读技巧即使和现代大城市的老师比也是不逞多让,我的很多朗读的风格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张老师的影响。
记得那时四年级的时候,一次在课上张老师朗读完课文后,要求我领读一遍。课文题目现在想不起来了,但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是“乱弹琴”,激动的我把鼻涕都流出来了,我自己还不知道,知道中午放学回到家母亲才发现,都已经冻成了坨儿。是不是很恶心,这就是我那个时代的农村小学的再正常不过的一个情景了。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有的时候看到西部山区的娃,特别是冬天的情景,我就有种特别的思绪,会想到我上在农村上小学的那个年代。
农村的学习不仅仅是在学校里,很多时候也能够学到书本上不能学到的知识。那时的农村教师资源是很匮乏的,也就诞生了很多代课教师,我的数学老师就是其中之一,也是一个高中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子。不仅仅要教数学,还要教一些其他的内容,譬如那时候的北斗七星等星座就是在那个年代学到和看到的。农村的天是格外的好,每到晴天的晚上,北斗七星高悬正北方向,也总想猎户座的那支箭最终到底射向了哪里,仙女座是否真的有仙女存在。这些都是我在小学四年级之前学到的、看到的,再看看现在的孩子们,即使是我的孩子每年回到农村老家可以看到美妙的星空,其实也分不清天上那些的星座。
针对天气的启蒙,我记得非常清楚,这位老师有一天安排我们回家去记录当天的天气。那时候的物资条件是很匮乏的,很多人家电视是没有的,我家也是如此,那台黑白电视应该是1990年添置的,一直用到了我大学毕业之后的2014年。要我们记录家乡的天气,我们那时候还不懂得什么叫家乡,肖家河村是我的家乡,但电视里是没有播放村里的天气的,我们就把唐山市的、石家庄市的(省会)天气都记录了下来,从那时起我才真正的知道了天气和天气的识别方法。母亲没上过几天学,但农村良好的传统在目前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特别是天气,她有很多谚语,真的就是传承出来的,譬如“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等等,虽然后来我上学上的多了知道这些都在书上有描述,但一个基本没有上过学的农村妇女能够知道这么多,我真的还是很佩服自己的母亲的。
在我们村小学,我基本就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考试很少有不是双百的(那时只有语文、数学)。我一直认为学习掌握的不仅仅是知识,更多的时候掌握学习技巧,当然也有一定的天分存在。父亲一直说,我在学习方面的天分是缘于母亲,虽然母亲只上到了小学三年级,但并不掩盖母亲在做事方面的天分和聪慧。
小学一到四年级,好像很少有放学后到家写作业的情况,基本在学校半个小时就把作业写完了,到家后要帮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譬如喂猪啊,扫院子啊,去割草喂鹅、喂兔子啊,等到了四年级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下地干活了。还有一件事,要带着弟弟,据父母讲,我五岁就开始带着弟弟玩了,我在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也是每天都跟着我去学校的,因为没有人带他。父母每天要下地干活,他不想去的话就来学校。
等四年级上完,就要去隔壁村去上五六年级了,那个学校的名字叫井离庄中心小学,不过现在这个学校已经完全没有了。到了五年级,我遇到了我认为小学生涯中最好的语文老师,桑老师!一个真正能够做传统教育的农村民办教师!那时候除了教我们语文外,还每周两节课教我们写书法,我现在仅存的以点点的书法功底基本都是得益于那时的桑老师。
五年级,开始接触一些报刊杂志,当然我家是买不起的,也是从别人家那里借来看的。还是要感谢桑老师,一个农村里的非常不错的语文老师,书法写得好,语文教的也好,也正是在五年级我发表的我的第一篇署名文章《我哭了》,忘了是在县里还是市里的一份学生杂志上。那时的我就像开了窍一样,数学、语文,还有书法之类的课我都喜欢,虽然父母没有和我讲将来要考大学,自己内心里实际也是没有太多想法的。
数学,也是在那一年,表现出了更加不同于本校同学的天分,那时也是有奥赛的。五年级开始学校也组织奥赛的试题考试,不过和现在不一样是没有课外辅导班的。记得很清楚,学校组织的第一次摸底考试,我考了94分,而最好的第二名仅仅考了61分!那时的杨校长,马上意识到我可能是能够更学校争光的一个学生,就开始单独给我开小灶,学习更深的数学的知识,就是为了参加县里和市里的奥赛考试。首先是全镇所有小学的摸底,就在那次摸底中我认识了我以后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直到现在虽然我们相隔几千公里但我们都一直保持着联系。这次考试不出杨校长所料,我拿到了全镇的第一名;接着是县里的考试,是他和另外一位老师陪着我取得,也取得了前三名的成绩;再然后是市里的奥数考试,毕竟是农村出来的,没有经过更多的辅导培训,最后是以全市三等奖收场,但这已经是这个小学历史上取得的最好的成绩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也没有人打破过。
小学有一位同学,也是隔壁村的女孩子。依稀记得她的名字叫吴朝冬,在我去井离庄小学之前,她都是每次的第一名。可惜的是,我到了五年级后,她再也没有拿到过第一名了。每次放学都要从她家门口过,记得有一次,她家的邻居问我,是我成绩好还是她成绩好,我回答说“我不知道,反正我每次都是双百",很傲的一句话,这可能也是我从农村出来后很少感觉到自卑的原因之一吧。
井离庄小学,附近有一个很大的果园,每年的春天我们都会偷偷的去摘各种花,有桃花、苹果花、梨花。真的是一团团、一簇簇,蝴蝶在花间飞舞,蜜蜂在花蕊上辛勤的采蜜,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卷啊!桃花,虽然漂亮,但带着一种臭臭的感觉,特别不好闻,不知道是品种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直到现在我都不喜欢去闻桃花。梨花,白色的梨花,真的是应了那句”一树梨花压海棠“,非常的典雅,美丽非凡。苹果花,具体什么样子基本都忘记了,但记得最清楚的是苹果的枝干很硬,冬天的时候生火劈柴很难劈的动。
农村人口的减少,这个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也是城市化进程必将经历的时代。我曾经读了五六年级的井离庄中心小学现在也不复存在,附近六个村的小孩全部集中到本村也就是肖家河中心小学来上学,从一年级开始就是这样,其他五个村都没有学校了。有人曾研究过城市学龄段的小学生的结构,通过入学情况可以推测出城市到底是在上升期还是在衰退期,这个统计实际在农村更容易看到。从我曾经的小学时代每个村都有一所小学(至少到三年级),到目前六个村才一个小学,小学也是在述说着农村的变迁。
现在的肖家河小学也是新建的中心小学,三层楼房,宽敞明亮,坐落在入村的路边,环境和地理位置都不错,各个村里的孩子过来上学相对方便一些,不过离的相对远一些的存在的小孩必须有家长接送了。最远的村子应该是东三间房村,大概有2.5公里的路,对6/7岁的小孩来说还是有点远了,必须要家长接送。
过去的农村小学的生活其实是非常的充实、丰满,植树节固定去植树就是其中的一项重要的活动。每年的3月2日,乍暖还寒,每个人扛着比自己还要高的铁锹、拎着水桶,去提前和村里商量好的地方去植树。初春的北方,还是有点冷,不过却挡不住大家植树的热情,那时候的植树不需要家长帮忙,没有人录像,有的只是同学们自己忙碌的身影。三个人为一组,负责挖坑的,负责提水浇水的,负责拿树苗扶树苗的,每个小团队都是浑然天成,栽完一棵树然后又是一棵树,一下午的光景整个一条路上都是我们栽好的树。北方一般都是杨树或者柳树,比较容易成活,也比较容易护理。过了快30年了,如果那些树都还在的话,都应该已经是参天巨树了。去年回去老家,特意去看了下,果不其然,那些树也早已不复存在。
我的小学,30年前的记忆,是学业生涯的起点,也是走出农村那片黄土的基础。虽然我已经不再农村居住,父母也已经基本搬离农村来到城市和我们居住,但那个纯真的小学时代,永远不是会忘怀,那时的学习的场景,那时读课文的情景,还有练习书法的经历,都永远不会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