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行天下系列志怪小说

古今多少混账事，一壶浊酒化清凉

闻心志异(49)小清河神

作者：徐文新

                                                                        引子

                                                             鸿蒙初始道先生，

                                                             混元天君悟无情。

                                                             三界杀伐由我起，

                                                             回心向慈化无明。

                                                               小清河神

       小清河两岸，满目衰草枯杨。

      几缕淡云，飘在瓦蓝透明的天空。

       继道和舞坐在北岸的枯草上，看着缓缓东流的河水，阳光照在水面，一团团光影闪烁跳跃，如满河的精灵舞动，如梦如幻。

       秋风带着一阵凉意吹过，舞扭头看了继道一眼：你刚才怎么了？

       继道看着波光闪烁的水面：我刚才感受到这水中有一股很强烈的悲伤之情，还有压抑的愤怒和屈辱之气。

       舞惊奇地看着继道：你可以感知到天地万物的能量了？

      继道横了舞一眼，扬扬下巴：别瞧不起人，你以为我现在每天早起晚眠的练功归真是假的呀。

       继道正说着，水光一闪，一位头发花白，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老者，拄着棍子，步履蹒跚的走到两人面前，冲继道和舞俯身下拜：拜见公主，拜见智丞大人。

       继道和舞相顾惊讶道：族人来了。

       老者俯地痛哭：当年大王让智丞保护公主南逃，我等在此断后死战，这些年一直牵挂着您的安危，今日见您平安归来，我们也就放心了。

       继道和舞泪流满面，俯身扶起老者：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谢谢你们当年舍命相护，大家的鲜血没有白流，我们终于迎来了今天。

       老者身边的一位中年女人横了舞一眼，扶着老者的胳膊说道：您还一直记挂着他们呢。当时和我们打仗的是她舅舅，人家是亲戚，就是抓到她姐弟俩，也不会杀他们，我们这些人为她战死，真是冤枉。

      老者回头瞪了女人一眼：糊涂，人一旦陷到贪欲争战之中，哪还有什么亲情？！大王本也以为这对子女是他的外甥，念及亲情，可能不会伤害孩子。后来发现不是这样，这才让智丞率领精壮力量护送姐弟二人逃命的！

       一直陪伴在侧的土地公公对舞施礼：您放下这些过去的伤痛吧。无论是前生的还是今世的，您都应该放下了。这样您才能更好地往前走，不然您走不出来，您心里的苦太多了。从这往后都是好日子了，您也该放下仇恨，也引导您的族人放下仇恨，放下杀戮。杀戮其实是因为心中恐惧，恐惧自己活不下去，所以才会去杀戮别人，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这样其实也就造成了自己生死流转的原因。

       土地公公转身又对老者说：您因为当年忠君身死，故化作了这小清河神，这些年觉得过的怎样？

       老者回礼道：有劳牵挂，过得还好，只是心里不安，一直挂念公主。

       土地公公叹息一声：唉，自从那次大战之后，人们学会了杀戮，五千年来，这中原大地隔上几百年就要征战杀戮一场，哪一条河流没变成过血水？又岂独独这小清河充满悲伤？这中华大地，哪一寸土地没有被鲜血染红过？就是您二位刚才所坐的这个地方，下面也是累累白骨。舞姑娘，您刚才往树上挂个外套都不敢直接挂，还要先结个界，您是感应到了这四周的冤魂，怕这衣服挂上去招灵体，对不对？

        舞默默垂泪，黯然点头。

        继道长叹一声：苍海桑田，这人间的征战，也该止息了！

       小清河神点点头：天道循环，去妄归真，天地间的能量正在转化，人类社会正在从追逐对物质的占有，转化到对自心净化的关注，这正是我们族人的天性禀赋所长，你们能有今天，也不枉我们这些老梆子护您一场。

       继道和舞躬身行礼：谢谢您的指点，这正是我们现在用功的方向，这五千年来人类社会的进步发展，是人类自身功能的外化，但人类自身的灵性力量却是在退化。谢谢你们用生命守护了我们，我们会修出自身的能力，带领更多的人顺应这场天地能量的调整转化。现在我们也有自己的道场了，离此很近，欢迎您常去坐坐。

       小清河神拱手一礼：谢谢相邀，下一步您也会更忙了，各方圣贤会来教习证真之法，说到根上，他们还是我们的族人呢。我们的族人对权势名利不感兴趣，更愿意与山野森林为伴，向往纯净自然的生活，更关注自身修为的成长。现在有此特征者，多数是我们的族人转世。当年我们族人虽然身体强悍，但心里却纯净无比，不愿与人为敌，这也是当年落败的一个原因。

        继道重重地拍了一下身边的杨树：嗐，当年我们根本就没有伤人之心，甚至连防人之心也没有，这更是我们当时吃亏落败的一个原因。

       小清河神叹了口气：当年我们只是凭着自己强大的灵力，在这片土地上快乐的玩耍生活，并没有与人交手取人性命的念头，就是到了最后被逼急了，也才拿出猎取野兽的工具去自卫。这小清河，就是当年灵力大战时劈出来的沟壑，后来变成河流。这大地上的很多河流，都是当时争战劈出来的遗迹，所以下面才会有这累累的尸骨。

       舞看着小清河神泪流满面：谢谢你们当年的守护，我现在经常看到自己的心中有个女孩在哭，这是为什么？

       小清河神看了舞一眼：您心中那个一直愁苦悲伤的女孩，就是当年的您自己，是当年得知兵败后发愁痛哭的您。这也是您几千年来一直抑郁不乐的根源。

       继道点点头：我也知道自己这些年郁郁不乐，心中一直愤愤不平的原因了。

       小清河神看了一眼流淌的河水：那时的生活，就是您常说的像天人一般快乐的日子。大家劳作一天之后，到了晚上，点上篝火，把肉切下来抹上盐巴放到石板上烤，把采来的果子捣成果浆，把换来的面粉搅成糊糊烤做面食，还有用浆果酿成的野果酒，大家分着吃喝。女人把肉和果子放到嘴里嚼烂了喂孩子，男人们吃饱了喝足了就着火光摔跤玩，没有谁知道忧愁是什么。后来大家各自转世，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了，所以族群的人对这种日子都充满了怀念。

       继道眼神一亮，看着舞：听小清河神说起这些，我想到了去年我们与陶朱公喝酒时，他叙说的自己族人的生活，我觉得他应是我们族人当年南逃的后人，我们还有个约定要履行呢，到时候要记得问问他。

       小清河神仍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如果族中的小伙女子看对眼了，就离开火光避开众人去树林中。族人知道哪个女子和小伙好了，就会扎个花环戴在他们身上，给他们祝福。男孩长大了，就跟着族中的成年男子去学习如何打猎，并且以获得更多的猎物为荣耀，获得猎物多的男子会获得更多女孩子的喜爱。姑娘们去釆野果子，平均地分配给族人，她们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好果子留给自己喜欢的男子，男人也会把分到的最好的肉留给自己的女人，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喜乐。我们族人开始是拿个木杈去水中插鱼的，后来族中的女人也很聪明，会用荆麻织成网，这样就能捞上来更多的鱼，大家喜欢把食物烤着吃。

       继道看了舞一眼，明白了舞从前为啥那么爱吃烧烤。

       小清河神叹了口气：我们的族人聪明，能干，打的猎物多，男女都能吃的饱，女人发育的好长得漂亮，男人孔武有力，这样我们就能打到更多的食物，只要是有水有森林的地方，我们就能活，不像其他族群，靠种植稻麦生活，靠天吃饭，吃不饱，穿不暖，女人干瘪无容，男人瘦弱无力。我们用兽皮和兽肉换他们的面粉和生活器具，我们只想这样互换，却不知他们对我们的食物和女人都心存觊觎了。那一战之后，人们学会了用武力去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夺取权力，用武力去夺取别人的美好，而不是自己去创造。

       继道点点头：这场争战就是人类争斗天下纷争的开始，也是我这两天对自己人互相内斗的愤怒，我不想再看到争斗，我的内心只希望天下太平，人们安居乐业。

       小清河神看了看岸上垂钓的人：人们常常会觉得自己拥有的不够，需要通过杀伐和掠夺别人来满足自己的需求。其实他不知道每个人都是足够的，你不需要去掠夺别人，你只需要守好你自己，利用好你自己所拥有的，就可以活得很富庶。不管你是什么年纪，不管你是男是女，不管你占据多大的国土，都是如此！可是人们不懂这个道理，造就了一次又一次的国殇，这小清河的水，就是那百姓的眼泪，这水里的鱼，就是那些战死的冤魂。

        继道和舞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不知不觉又是泪流满面。

        继道看着河面上的夕阳，声音低沉，语气坚定：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让人们的心灵恢复安宁。

        残阳如血，长河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