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始 参赛编号：986
明玉那天晕乎乎的。阳光很好，她在大街上走着。小镇只有一条街，从东到西。
“明玉！明玉！”有人喊她。明玉寻声望过去，看见二姑。
“二姑！你做什么？”明玉喜出往外，快走几步迎上去，二姑亲热地拉住她的手。二姑最疼明玉。明玉听说，小时候妈妈带自己出门走亲戚，二姑每天晚上搂着自己的衣服才能入睡，想明玉想得都哭了。
“我在等志强。他今天回来。他在滨海市买房了。”二姑高兴地说。
“花了多钱？他工作调回滨海了吗？”其实明玉并不想知道，只是出于礼貌，觉得应该关心一下。
“嗯，调了。首付五十万。”
“你们给拿了多少钱？”明玉笑着问二姑，阳光暖暖的。
“我们哪有钱？大部分是他自己拿的。”二姑羞涩地笑了，五十多岁的乡村妇人，脸上竟飘起一片红云。
明玉不禁感慨，自己这个姑表弟，也算是好样的！毕业不过六七年间，听说月薪早已过万，现在竟有能力自己买房了。看他的朋友圈，去年已经买了车，听说花了小二十万。
两人正说着话，明玉眼尖，一眼瞅到在路边出租面包车的小姑，高喊了声：“小姑！”
小姑正在招揽主顾，车上已经有几个人，有些忙碌。
“明玉！二姐，你干嘛？”小姑一边调转车头，一边扯着大嗓门喊。
二姑答道：“志强明天买房签合同，我上银行取四万块钱。钱还没到期，现在取，利息就没了。你有吗？”
小姑撇了撇嘴：“我哪有？”瞧见明玉，眼珠子一转：“明玉，你有吗？先借给你二姑。”小姑半认真，半开玩笑。说完，又去忙自己的生意，很快，车上人装满了，她开车走了，只留下车屁股后面一缕青烟。
明玉稍一迟疑，二姑已经开口：“明玉，你先借给二姑，二姑的存折还有十天到期，到期肯定还你。我真舍不得这五百多的利息。”
二姑从来没有麻烦过明玉，明玉想起二姑对自己的好，心头一软：“二姑，我没那么多钱，我跟忠平商量下，看他能不能从外面倒点先给你用。”
忠平是明玉的老公。其实明玉留了心眼，她是有四万块的。她只是下意识觉得，要是说外面借的钱，万一将来欠钱不还，自己要起钱来，更理直气壮。
明玉拿起电话，打给老公忠平：“忠平，我在街里遇着二姑，志强买房还差四万，二姑的存款还有十天到期，要是现在取利息就没了，问咱们能不能先借给她，十天后就还给咱们……”明玉适时停住，等忠平做决定。
忠平笑着说：“借给她吧，准成就行。”听了忠平的话，明玉吃了定心丸，拿定主意。
“二姑，我这有一万，忠平说他想办法，从他朋友那借三万。不管今天能不能筹到钱，我都给你信。等钱妥了，我直接跟志强联系，把钱转给他，不用上银行取现金，麻烦。”
二姑看侄女帮自己解决了大问题，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二姑说她还要等志强，明玉先离开了。
明玉回到家里，发微信问表弟志强要卡号。很快，志强把卡号发给她。明玉把支付宝里的钱转到自己银行卡里，再用手机银行把钱转给志强，没有手续费，即时到帐。然后想了想，把付款水单发给志强，明玉固执地认为，这很重要，这是证据。
“姐，你借给我的？”志强很快回了微信。
“你妈妈说她的钱还有十天到期，先从我这倒一下。”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这也是你姐夫在别人那倒的。”意思不言自明，到期请还钱。明玉相信聪明的表弟会懂的。
表弟发了一个感激流涕的表情，明玉笑了。
明玉想了想，还是要再给二姑打个电话，告诉她钱已经转给志强，也算给她提个醒，十天后一定还钱。可是电话打了几遍，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明玉心里颇为失落。
电话突然响了，明玉以为是二姑，拿起一看，却是表弟志强。
“姐，你这钱着急不？我再晚十天，五一给你行不行？”表弟的声音软软的。
明玉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变化来得这么快！自己给他找理由，弱弱地问：“你要装修啊？”
“我有笔投资，还有二十天到期，到时候我给你利息。”表弟说得十分恳切。
“我要你利息干嘛？好吧……”话脱口那一刹那，明玉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事已至此，只能打落牙齿，全部咽到自己肚子里。
“谢谢姐！到期我一定还你！”隔着手机屏幕，明玉都能看到表弟志强一脸的雀跃。
明玉心中苦不堪言，从这一刻起，她真真切切感到后悔，刚把钱借出去，就变褂了，等到期了，他们能还吗？要是不还的话……明玉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忠平，志强说他有笔投资，还有二十天到期，五一才能还钱。你说，我是不是傻？我还不如，让二姑把钱取出来，我把利息贴给她。”明玉整张脸彻底垮掉。
“反正钱已经借出去了，你别多想了，往好处想吧。”电话那头，忠平宽慰明玉。
“下次有人借钱，我们一定要相互制止。唉！这什么事啊……”明玉挂了电话，心情跌落谷底。看看外面，四月的天，明明刚才还是阳光灿烂，这一阵却乌云密布。怕是要下雨了吧？明玉不禁打了个寒颤。
五一，全民欢庆。早上，像上了闹钟似的，明玉想起志强还钱的事，心中难过，跟忠平说：“这已经到期了，志强连个声都没有，我真是悔不当初……”
“再等几天吧。”忠平安慰明玉，又像是安慰自己。
明玉暗自下决心，等到六一，要是志强还是不打鸣，不下蛋，就去找二姑。对，一定要找二姑，让她还钱。
日子在明玉的惶惶不安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六一，志强还是没提还钱的事，他就像是消失了似的，只是偶尔在明玉的生活中投下涟漪。
而明玉，她也没拉下脸，去找二姑，让她还钱。明玉小心翼翼，不踩雷区，不在忠平面前提到自己家那些亲戚，省得找不自在，勾起忠平无端的猜忌与嫌恶。
七一，依旧无声无息。
八一、九一……
好不容易捱到十一，明玉等到天荒地老，终于等到表弟志强的微信：“姐，你把卡号给我，我把钱打给你。”
谢天谢地！明玉激动万分，差点就要对他说“谢谢你”，赶紧把卡号发给他。等了半天，那边又没有动静了。查了几遍手机银行，钱没有到帐。明玉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直到傍晚，志强终于发来一条讯息：“姐，我这银行卡每天限额转一万，我分四天转给你行不行？”
明玉赶紧回复：“行！”有什么不行？只要能还钱，多等三天又何妨？叫你大爷也行！
十月二日一大早，明玉查了自己的手机银行，果然进帐一万。接下来还有三天，明玉知道自己注定要在不安的等待中煎熬，等待那些未知的变数。
等得太久，明玉已经忘了高兴的滋味。以后，她再也不敢轻易往外借钱。自己跟忠平两个人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不过万把块，不过是别人眼里的风光。借给别人的钱，都是自己一分一分攒的。钱好借不好要，实在太折腾人。自己的心理，确实没有强大到足以承受别人欠钱不还。
借钱有风险，答应当谨慎。宁可当时得罪人，好过将来撕破脸。明玉承认，在借钱这件事上，自己猜不透人心、人性。她永远想象不出，从借钱的下一刻起，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