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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老叶祥和的脸上,他坐在庭院中的太师椅上正小盹。
老伴陶菊花可闲不住,这一生呀,就是忙碌命,不动一下似乎浑身上下酸痛,不舒服。可对自己的老公叶正伟,她很少去管束,过去他为了这个家庭实在是太累了。现如今,老两口衣食无忧,儿子已结婚生子,有车有房,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老两口几十年来,一直经营着餐馆,为了节约成本,请的小工少,许多时候洗菜刷盘自己上阵,亲力亲为,久而久之,落下了风湿病的根。老伴常以小酌解痛,她也理解,甚至有时喝高了,在那里胡扯,她也不去纠结吵闹。没有多少文化水平的他,努力拼搏过了,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也似乎完成了他人生的愿望,也该休息了。
门铃响了,陶菊花愣了一下。老两口只是偶尔地在网上买点东西,可最近老伴也没跟她说过自己买东西呢!就在她迟疑间,门铃又响起,陶菊花一路小跑,颤着音喊道:“来啦来啦!”
而当她打开大门后,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啊”一声,张开的嘴一时间合不拢。朝思暮想的一幕,就在她的眼前上演,儿子和儿媳正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自从五年前的那一天,和他们大吵之后,小两口就再也没有登门过,甚至拉黑了老两口的电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
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些年来,陶菊花常常背着老伴暗地里抹泪。却不敢在老伴面前只字未提,这事太伤老伴的心了,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妈,爸你俩身体还好吧!”儿子叶正雄抓过陶菊花的手关心地问道。
陶菊花宛然一笑回道:“挺好的,现在店面盘出去了,轻松了许多。”
她不想孩子们更多的担心,忙让他俩入内坐下来。寒暄一番后,儿子问道:“妈,爸去了哪里?今天我给爸带了两瓶好酒。”
“哦,你爸在后院里晒太阳呢,我这就去喊他。”说着向后院快步走去。
“老叶,老叶,儿子儿媳回家来了。”陶菊花尽量压低着声音,怕惊到了老伴。
叶正伟睡得浅,老伴的脚步声就让他半醒了,老伴一叫唤,立即心里一怔,睁开眼睛忙问道:“你说什么?儿子回来了?”
“嗯,儿媳他俩正在客厅里坐着呢!”
听清之后,叶正伟显得有些兴奋,一骨碌从太师椅起了身,捋了捋发际说道:“回来就好,走,去看一看!”
当叶正伟出现在门口时,小两口子都立马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爸!”
“嗯,来了就好!”说话间示意他俩坐下。
接着又说道:“难得来,我这就出去买点下酒菜,今天咱爷俩喝一点。”
儿媳陈琳琳忙说道:“爸,菜我们买得够多了,不用去了。”
叶正伟看着儿媳微笑着回道:“菜你们先做着,我就去买个猪肚子,正雄最喜吃我做的爆炒猪肚了。”
婆媳之间相处得并不太多,可在厨房里相互间配合得默契,不大功夫,就做好一桌可口的饭菜。叶正伟也处理好了猪肚,亲自做了个最后一道菜,爆炒猪肚。这是他的拿手菜,过去他掌勺时,许多回头客是奔着这道菜来的。
四人围桌而坐,叶正伟特意把“爆炒猪肚”放在了儿子面前,第一筷就夹了猪肚到儿子的碗里,并说道:“尝一尝,不做多年了,老爸的手艺是不是生疏了,味儿是不是变了?”
叶正雄把菜放到嘴里,嚼了一番,下咽后微笑着说道:“爸,好吃,爸可真是宝刀不老!”
叶正伟举杯与儿子碰了一下,浅饮一口后叹息道:“现在不开餐馆了,你又不在身边,也就没做过这道菜了,味道肯定不如当年了。”
说着自己也夹了一口,放在嘴里嚼着,眼圈微红。往事历历在目,可往事如烟,剩下的只有回忆。
爷俩推杯换盏,儿子带来的第一瓶茅台,已是瓶底朝天。婆媳俩退至客厅沙发,唠着这些年来各自的生活,孙子明年要升一年级了,儿子也很争气,在局里刚升了科长。
叶正雄抓起第二瓶茅台正欲开封,叶正伟伸手制止道:“正雄,大白天的,就不要再喝了,我们就喝茶聊天得了,我都有点晕了。”
可叶正雄还是开启了酒瓶,并说道:“爸,我知道你的酒量,今儿高兴,咱老爷再喝一点。”
叶正伟开餐馆几十年,每天与南来北往的人打交道,自然是阅人无数。虽然学历不高,但人情世故也算是悟得透彻。
这些年来儿子与他老两口子断绝来往,着实让他有一种自己人生的失败感。今天一开始见到儿子儿媳回来,心头一热,想着他们当初可能是年轻不懂事,现在成长了,自己主动点,来改善一下彼此的关系。可看这阵势,看这嘴脸,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的心有些发凉,脑海也在飞速转动。
叶正雄倒满了酒,又举杯说道:“爸,这些年不联系您和妈,儿子不孝,儿子自罚一杯,向二老赔礼道歉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叶正伟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而叶正雄又给自己的杯满上了并说道:“爸,我不应该跟你吵,更不应该把你拉黑,这么多年不联系你,我自罚一杯!”叶正伟正要制上,可叶正雄眼疾手快,又是举杯仰头便是杯底朝天。
叶正伟看着他这样子,心疼地劝道:“孩子,酒是不能这样喝的,容易醉,伤身体。只要你有这心意,做父母的又怎会责怪于你,所以你不必用酒责罚自己的。”
连干两杯后的叶正雄已是满脸通红,晃着脑袋瓜硬着舌头结巴道:“爸,你的孙子快升一年级了,我们想买一套学区房……”
话音刚落,没等他开口,叶正伟忙开口打断道:“支持你们是应该的,爸妈现在也不开店了,闲钱不多,你买房钱不够,去跟你妈要,好像还有五六万,她会给你的,我实在是醉了,先回房了。”
说完立即起身,迈着醉步走向卧室。叶正雄在背后着急地结巴着:“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件事。”
叶正伟一怔,醉眼蒙眬,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挥了挥说道:“现在我喝高了,什么事都不管,我只要睡觉!”说完,一个趔趄进了房间,只听传来“呯”的一声巨响。
叶正雄见此景,面孔有些狰狞,咬牙切齿道:“真是一头老倔驴!”
婆媳俩无语地看着他。他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为什么这样对我!”
他双手紧抓着桌沿,本想掀桌泄愤,可是一见到有些惊惶失措的陶菊花,手儿慢慢地松开了。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起身踉跄着走向沙发,并重重地摔坐在陶菊花身旁。拉住陶菊花的手,哽咽道:“妈,这事您得帮我,好好劝劝我爸,让他过户给我,我都答应人家下周签约了。”
陶菊花心里一冷,抹开了儿子的手说道:“等哪天清醒的时候,再来跟你爸谈这事,就算我说破嘴皮子,你爸认定的理儿是难以改变的。更何况,你的要求也不在理。”
这时儿媳陈琳琳怕老公与婆婆闹翻,绝了后路,于是忙打圆道:“老公,今天喝了酒,我们先回家,以后再谈这事吧。”
目送着儿子儿媳的背影,陶菊花长叹一声,然后心里冷“嗖嗖”的。自己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成家立业后不懂感恩孝敬,反过来算计起亲生父母来。
她血压升高了,有些眩晕,扶着门框老泪纵横。自己这辈子本本分分做人做事,难道上辈子犯了什么错,给予她这段孽缘来惩罚她?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她便泣不成声。
一双如铁塔般有力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一股温暖流遍全身。她知道老伴今儿没醉,他只是心存一线希望,与儿子保持亲情之缘,为了不撕破了脸,才含糊其辞装醉的。
老伴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两家之间才隔着几米。两人从小就是玩伴,玩家家的夫妻,稍大时也会一起去抓鱼摸虾,采摘野菜。读书时,更是形影不离,甚至还没毕业就早恋了。高考落榜,俩人也没有复读,陶菊花就留在家里帮干农活,而叶正伟则出去打工。勤奋的他,在一家餐馆里给师傅打下手。师傅见他勤快机灵,很想学手艺的样子,于是收下了他这个徒弟。
两年里,叶正伟手艺学成,便回村与陶菊花完婚。过了一段时间,手艺在身的叶正伟,在农村待不住了,想到外面闯一闯,于是两口子就来到了这个城市。
在一家私人饭馆里,叶正伟当厨师,陶菊花当服务员。一干就是五年,平日里两人有吃有住,几乎没有什么更多的花销,积攒了不少钱。刚好遇到老板想把店盘出去回老家,两口子心一热,把店盘了下来。
终于成了老板和老板娘,俩人欢欣鼓舞。叶正伟对于做菜似乎很有天赋,不断地改进手艺,而且价格公道,餐馆的生意越来越火爆。在这小城的餐饮业里,那可是远近闻名,两口子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餐馆处于县城黄金地段,四通八达。脑子活络的叶正伟,看到了商机,做到了前景。于是狠下心来,停企业,借贷一大笔钱,把生意红火的旧餐馆推平,一年里立起了一栋三层楼。一楼是自己的住房和餐厅,二三楼是旅店。这些年来,账还清了,儿子也养大了。诶!这辈子太辛苦了,本想把店盘出去,早点颐养天年,可谁曾想人生的烦忧也纷至沓来。
老两口关上门,转身到客厅沙发上,沉然不语,各怀心事。陶菊花愁容满面,而叶正伟一脸愤慨。
儿子叶正雄大学毕业不久,便进了某局工作。不到一年,便回来说要结婚了,并且说女友陈琳琳的父母年纪大了,要入赘到他家做上门女婿。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老两口蒙圈了。俗话说:养儿防老,可养着养着邵是一场空,除了失望就是忧伤。
僵持一段时间后,老两口还是妥协了,既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随他去吧!儿子就这样带着丰厚的嫁妆,成为别人家的儿子,尽孝去了。
过了一个月,儿子带着儿媳妇,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毕竟是亲生的,怎忍心拒之门外。可寒暄之后,儿子提出来的一件事,彻底激怒了叶正伟,父子俩大吵一架,从此不相往来,孙子都五岁了都不曾见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两口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就算这辈子养了个白眼狼。可今天小两口子上门,又激活了深埋在心底的父母之命,谁曾想,儿子不是良心发现,更不是来孝顺双亲的,而是故伎重演,目的还是想要答应那件事……
三天后,老两口驱车回老家。半道上停了车休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面对故乡的山山水水,共同回忆着这里的童年与青春岁月,还有甜蜜的爱情,两人一脸地惬意。
车子刚到叶家老宅门前停下,便见一群人围了上来。叶正伟开门下去,年轻的村长郭正义便迎了上来,伸手握住叶正伟的手说道:“叶叔叔,欢迎您回家,这些年你俩为家乡的发展做了太多的贡献,乡亲们都念叨着你俩口子的好!”
叶正伟一脸欣慰,当初他离开时,这里还是一片破旧原始。可如今这里一片生机勃勃,曾经泥泞不堪的道路,在他的资助下,如今变得坚硬宽敞了。他两口子也花了不少钱,买了绿化苗木,让乡亲们美化村容村貌。
郭正义一直拉着他的手,说为了表示感谢,他一定要请他吃中午饭,不出集体一分钱,就在自家略备薄酒。夫妻俩盛情难却,于是大家把酒言欢。也因为这一顿饭,让叶正伟做了个决定。
几天之后叶正伟夫妇回了城,此次回乡,乡亲们的淳朴和热情,拂去了他们心中的烦扰。落叶归根的心情,也越来越迫切。卖了城里的房产,回乡安度晚年,两人心思,原来如此的契合。
没清静几天,儿子儿媳又找上门来。一进门叶正雄就质问道:“爸,想好了没有?”
叶正伟反问道:“想好什么?”
“就是把房产过户给我呀!之前我不是说过了,我要用这个房子去银行抵押贷款买学区房。我这也是为你的孙子着想,你作为爷爷,可不能不支持!”叶正雄振振有词。
看到儿子这副嘴脸,叶正伟失望到了极点,但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于是痛苦地耐着性子回道:“我们生养了你,供你大学毕业,花钱托关系让你拥有了工作,我们作为父母的责任尽到了。可作为儿子,你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入赘不尽孝也罢了,你还惦记上了父母辛苦一辈得来的房产,你良心何在?”
叶正雄一愣忙回道:“爸,你误会了,我肯定是要赡养二老的,可你俩也得体谅儿子的难处,也得帮着考虑你孙子的将来。”
许多个痛苦失眠的夜晚里,叶正伟想象过父子这样对峙的场景,此情此景还正应验了。他没有慌乱,冷静地回道:“你入赘陈家我们也无可奈何,可你回来要房产的时候,我也明确地说过,等我和你妈百年之后一切都是你的,可你却狠心把我们拉黑了五年,不管不顾,我们真是后悔生了个你。已经指望不上你来养老送终,难道我们老两口赖以生存的房产,你也要掠去吗?”
叶正雄的嘴角有些抽搐,结巴道:“爸、爸,不是这个意思,卖了这栋楼,我会买套小点的房子给你们,让你们安度晚年。”
“呸,亏你想得出来,你真是大孝子!”
这时候,陈琳琳横眉竖眼地冲了上来,叫嚣道:“爸,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俩还养着你的孙子呢!”
此时的叶正伟,异常的冷静,一字一句地顿道:“我生的,我养大了,你们生的你们去负责。孙子与我有血缘关系,亲情我认,但不要拿他来要挟我,没用的。你两口子安的什么心,我早已心知肚明!你俩赶紧滚出家门,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俩!”
叶正伟一气之下摔门离去,进了卧室。
两口子一时间不知所措,见到一旁的陶菊花,叶正雄带着哭腔说道:“妈,你都听到看到了爸这个样子,你得为你的孙子劝爸两句。”
陶菊花嚅动了嘴唇,有些伤感地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我支持你爸的决定,你俩请回吧,一切已成定局,看来这房子与你无缘。”
听到陶菊花这话,叶正雄愣了一下,然后咆哮道:“我不是你们的儿子吗?你们的家产不是由我来继承吗?我要继承有什么错吗?”
陶菊花擦了擦两行浊泪之后,伸出手作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痛苦万分歇斯底里地喊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