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上对蔡崇达《皮囊》的介绍是:一部有小说阅读质感的散文集。
书中李敬泽作序的最后一段说:我不能肯定这本书是什么,我甚至不能肯定它是小说还是自传。
小说?散文?还是自传?读完整本书,一部分的我确实想知道那些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另一部分的我说算了无所谓本质上我们都不过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刻字的人抽身,把自己当别人,读字的人浸入,把别人当自己。
木心在《温莎墓园日记》的序中说自己偏爱第一人称写作:“......袋子是假的,袋子里的东西是真的。当袋子是真的时,袋子里的东西是假的了。”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给了太虚幻境门口的石头一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我并非执着于真假,可能是这本书太过匠气。
看上去在写人生,实际是把人生的枝桠都砍断了装进故事的四方盒里。让无序服从于秩序,把离乱的碎片都拼成圆满的故事。起承转合,前因后果,一条小巷配几家五金店,一个茶壶配几个茶杯,全都匠心独运,稳稳妥妥。
可真实的人生不是这样的,它杂乱无章,肆意铺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相比之下,脱胎于真实生活的《皮囊》,故事太规矩了。作为小说来讲,没有小说的想象,作为写实来讲,没有写实的诚恳。这是整体印象。
然后是可怕的疏离感。
作者对他文中的朋友们都有一种近乎冷漠的疏离,仿佛他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记者,永远在旁边观察,观察,看得透彻却从不参与。该发的短信不发,该谈的心不谈,不该发生的悲剧也就发生了。
然后,有一种可惜。
后记中说投身报业是曲线救国,最终目的是文学。从这本书看来,他曲的这条线着实给文字留下了印记,好的或坏的。也许是我本身口味的问题,钟爱的文字要么潦草不羁,要么诚恳克制。不喜欢他的这些印记。
《皮囊》的配角们都是被生活伤害的人,只有主角自带主角光环过上了看似理想的生活。而实际上《皮囊》也被生活伤害了,如果他一开始就选择了文学,文字应该会更自由。
人有那么一种心理,痛悔,内疚,等等,放在心里深思即可。一出声,就俗了,就要别人听见——就居心不良。人要想博得人同情、叫好,就是犯罪的继续。文学是不许人拿来做忏悔用的。忏悔是无形无声的,从此改过了,才是忏悔,否则就是,至少是,装腔作势。
翻《文学回忆录》看到上面这段话。但我不忍心说《皮囊》装腔作势,至少是,在某些方面。
因为看到那精心布局的背后,是一颗忍着痛的心,那颗心曾经向文学低头,如今正跪着求它原谅。
姿势还算好看。还是推荐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