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葛藟是不是葛藤?
《诗经》第四篇《樛木》是一首为君子祝福的诗歌: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
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大意是:南方那高大的树木中有下垂的树枝,葛藟爬上这根树枝,并在这根树枝上快乐的生长蔓延(累、荒、萦)。一位快乐的君子,他能够用善心或善行去安抚、帮助、成就(绥、将、成)他人。简言之,就是君子有成人之美。
一开始,竖秋以为这里面的“葛藟”就是“葛之覃兮”里面的葛藤。而且,很多人解读的时候也把他们等同。但转念一想,同样是诗经里面的诗词,为什么不用“葛藤”“葛覃”而用“葛藟”呢?
经查,果然不是一个东西。
葛藟,藤本,枝条细长,幼枝被灰白色绵毛,后变无毛。叶宽卵形或三角状卵形。长4—12厘米,宽3—10厘米,不分裂,顶端短尖,基部宽心形或近心形,边缘有波状小齿尖,表面无毛,背面主脉上有柔毛,脉腋问有簇毛。圆锥花序细长,有白色绵毛。浆果球形,熟后变黑色。花期5—6月,果熟期9—10月。果实味酸,不能生食(酸得掉牙齿,但是彻底成熟后还是好吃哒),根、茎和果实可供药用。
脑海翻滚,这东东不就是野葡萄吗?我们那块还有一个土得掉灰不过特别形象的名字叫“乌儿”。可能是因为它成熟后果实变得像乌黑的眼睛一样吧。
二、诗人为什么不用葛藤而用葛藟?
遥想《诗经》当年,大量的蛮荒之地,葛藤漫山遍野的疯长,那巴掌大的叶子、张牙舞爪的藤蔓,覆盖到一切可以攀爬上去的灌木。就是在几千年后的今天,葛藤仍然很难爬上那高大的乔木。
葛藟从古至今应该没有葛藤那么多。葛藟与葛藤至少有以下三点区别:
首先,葛藟主要是攀爬在乔木之上的,而葛藤主要是蔓延与灌木草丛之中;
其次,葛藟是葡萄科植物,其果实虽然酸掉大牙,但果实累累,足以象征多子多福,而葛藤是豆科植物,虽然花开簇簇,但一般只结中看不中用的豆荚。
葛藟与葛藤最大的不同在于,葛藟不仅可以对象征男子汉的大树及其枝丫“累之”“荒之”“萦之”,也就是爬满、掩盖、萦绕,还可以给“大树”带来“绥之”“将之”“成之”的福气。
以上大约就是诗人选择“葛藟”也就是野葡萄而不是葛藤作为起兴之物的苦心。
竖秋虽然是妄加猜测,似乎也有些道理。
三、葛藟是怎么变成野葡萄的?
想来“葛藟”这个名称真是原始之至啊。而之所以被叫做野葡萄应该是汉代以后的事情了。
中国最早关于“葡萄”的文字记载是《诗经》,但里面说的是野葡萄,“六月食郁及薁”,“薁”可能是野葡萄,“郁”可能是林檎(苹果)。这反映出殷商时代的人们已经知道采集并食用各种野葡萄了。但是,今天我们习惯上说的葡萄,指的却是欧洲葡萄,是在汉武帝时期才来到中国的。
汉武帝时期,国力强盛,经济发达,但此时北方的匈奴却不太老实,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为消除匈奴的影响,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过去路途遥远,交通不发达,张骞一行人在途中不幸被匈奴扣留了起来,这一留就是十年,等他找到时机逃出来归汉时,他已经走了13年。想必性命不保的张骞是没法带回葡萄的,但是,张骞一定是吃过西域葡萄的。随着丝绸之路的打通,葡萄渐渐传入中国。
那么,原产于古代中国的“葛藟”就只能叫“野葡萄”了。
好吃才是硬道理。随着西域葡萄的传入和大量种植,葛藟最终隐居深山,成为野生动物的美食,也成为成人之美的一段美好的历史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