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春天了。
到了这万物复苏,百花盛开的季节了。可是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春风十里不如你。
我还记得小时候,门口那一望无际的麦田啊。风吹起来的时候绿油油一片。早春的油菜花引来了“嗡嗡嗡”的蜜蜂,蝴蝶翩翩起舞,黄鹂也来歌唱。
我和弟弟放风筝的时候,你总是说:“跑慢点儿,别摔了……”
我们一边笑着应你,一边将风筝线不断放长。阡陌小道上是成群结伴的伙伴,天上的风筝有老鹰、狮子、老虎、燕子,都生动极了。
我们操控着风筝追啊赶啊,恨不得整个天空都是自己的。这时候你总会拿着小刀和袋子,蹲在麦田里挑野菜。时不时抬头望我们一眼,等天晚了再喊我们回家生火做饭。
在炊烟袅袅升起的间隔,你将折回来的两三枝桃花用剪刀剪好,并插进花瓶里。本就干净清爽的屋子里散发出淡淡清香。
弟弟抱着你的腿说:“妈,我渴!”
你笑一笑将糖水冲好再兑点凉白开,我们姊弟俩捧着杯子坐在门口喝去了。我们喝着糖水念着你教会的古诗词。一起等候做工回家的爸爸。
夕阳把门前的柏树影拉得很长很长。暖暖的春风拂面而来,树叶儿沙沙作响。弟弟总喜欢眨巴着他的大眼睛数天上的云彩。没多久,远处爸爸沉稳的声音传来:“怎都不穿外套,傍晚天凉仔细感冒!”
我们欢快地喊着爸爸,弟弟小跑着接过爸爸手中的工具,我则进屋去端茶水。妈妈也开始张罗,摆好餐具就该吃饭了。
那时候的我一直以为,从前的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不仅仅写爱情,也写当时的我们。
我还天真地以为,那个盛开鲜花的季节里,爱会永远在。
我以为我会永远爱春天,爱繁花似锦,爱春雨贵如油,爱宁静的春天、温暖的春天、美好的春天。
爱天空那一张张纸做的风筝……
可是人生啊,我们永远无法预料。
意外和明天,那个先来?
08年,奥运会在北京召开那一年。还未入夏,门前的柏树已经开花,杨花纷纷扬扬美不胜收。我已经读过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了。
家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妈妈精神失常,药物的副作用使她日渐消瘦。妈妈还是妈妈,可是她再也不会插花,不会微笑,不会用慈爱的目光看我和弟弟,更不会教我们念诗了。
取而代之是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模样。无休止地洗脸洗手,没日没夜的碎碎念和哭啼……
我永远失去了温柔的妈妈,也因为每年到了春天,这病都有可能复发而痛恨春天。
我收起了风筝,一把火烧了对春天的念想。院子里栽满妈妈喜欢的花,一到发芽的时节我们就格外小心。
我再也不穿春天美好的小裙子,再也不同伙伴一同春游,再也不说最喜欢的季节是春天。衣柜里黑白灰成为了主色调,我失去了少女该有的青春靓丽,行为举止越发像个大人。
年年月月花相间,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爱春天的繁花,更爱我的妈妈。那个无忧无虑的春天永远锁在了我的脑海里,日后的每个春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前些天看到汉服群里说:“花朝节到了啊!春游吗?”
我悄悄地合上电脑出了门,楼下公园里的花开的正好,柳条儿抽着嫩芽。我在花前犹犹豫豫,半天才敢抬手摸一摸那桃花。细腻如玉的花瓣质感从指尖传来,那一刻我终于放下了。
给妈妈的电话终于拨了出去:“妈妈,春天到了,你多穿点,别急着脱棉衣啊,仔细感冒了……”
那一头,妈妈微笑着说:“放心,我又不是孩子……”听着你康复的语气,我的心结突然就放下了。
我凑上那枝桃花使劲嗅了嗅,这被我遗忘了八年的春天啊,果然不如妈妈的美。
“妈妈,我想你了……春风十里不如你!”
“那……有空就回来看看我吧……好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