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村里的那条小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干涸了。外出读书后的每个寒暑假再去河边走时,都只是裸露的河床。曾经澄澈丰溢的水仿若昨日的时光,只留存在了记忆里。
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这条河还发过水,溃过堤坝,淹坏好多村里的房子。后面生产队痛定思痛,发动各个生产小组进行挖深河道,加固堤坝的作业。那时她们还在河堤上种满了酸枣树。在她们的记忆里,挂满枝头的小酸枣一直在那里闪闪发亮。
时间总会在不经意间带走很多东西。比如那些风中摇曳的酸枣树。儿时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河堤。每每春旱时节,数不清的水泵不歇的从河道里抽水,灌溉农田。那时,我们是不被允许到河边玩耍的。因为大人们不觉得安全。可是忙碌的他们怎么也看不住如滑如泥鳅的我们。河边,在那时总是最好的去处。
那时我们可以在河边近水的地方找到翠鸟的窝,有时也可以在水草里捉到大嘴鲶鱼。冬日里,西晒的草丛里也偶有隐藏了野兔的洞穴。尽管大人们三令五申不能下河,但又有什么禁令可以管得住调皮的孩子?暑假里,一群孩子在大人们午睡时跑到河边,赤条条的跳进河里嬉闹。我们带着自治的简陋渔网,每次也总能捉到很多的小鱼。
后来,河床开始经常裸露着,河流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池塘。那时,裸露的河床上长满碧绿的青草,断续的“池塘”里,水逐日变了颜色。于是,我们开始在每个暑假里期盼上游开闸放水。那时的梦里,经常是迎着远处来的水头一通狂跑。有时候则是困在河床,惊恐的看着河水扑面冲来。梦醒后的次日,悄咪咪去看下,大多是失望而归。
男性之间的争斗或是属于本性使然吧。那时以河为界,两边的小男孩水火不容。河水丰溢的岁月里,两岸的小男孩似若两岸对垒,大点的相互丢石头,小点的负责从背后的庄稼地里捡石头。如果谁不巧落单了,或因走亲戚,或因摘桑叶跑到对岸村里被发现,少不了是一顿挨揍。那时编凑的隔河骂人话,早不知被记忆丢到了那里。
记忆里,经常会和发小逃课躲在河边。无聊时,就站在河边比赛打水漂,有时会蹲到河边的地里偷些花生红薯之类的吃。偶或被发现,顶多是被臭骂一顿而已。寒假里,带着零花钱,买上鱼雷炮,用砖砸出冰洞后,将鱼雷炮丢进去,可是,小商贩夸大的鱼雷炮怎么也掀不开厚厚的冰层。但是,我们总是乐此不疲。
时光有时会遗漏什么。童年过后,忽然就有了断层。后面的记忆,是和发小站在冬日午后的河边,那时他已多年在外务工,我也开始到外地上学。发小提着一瓶白酒,一袋花生米。我们就一口一口的喝。他为婚姻的事满腹郁结,我一步一步跟着他,帮不上忙,只是一次一次接过他递过来的酒。面前,阳光洒向干涸的河床,河床上是干枯衰败的杂草,似若从来没来过水的样子。
记忆里的那条河流,我一直不知道她从哪里发源,也不想知道,只是朦胧记得老人说过,她来自更远的北方大河。但就如大多数中部平原上曾静静流淌的河流,就那样渐渐的干涸,并渐渐被废弃,永久留在了记忆里。
时间逝去无痕,就像这些悄然不在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