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世界华语文学悬疑大赛】征稿活动,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1
拐过一个街角,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粒粒借着他的掩护,匆忙地往后面看了一眼——相对于工作日,周末街上的人更多,每个人似乎都很正常,但又似乎都不正常。是谁?会是谁呢?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一个女人走下来,脚下的高跟鞋踏踏作响,眼神精明地四处乱看。是她吗?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刚从某个商场里走出来的男人身上,大衣,可是现在还是夏天,是他吗?不对!不对!那个小孩为什么总是往这边看,还有他的母亲,她手里的冰激凌都已经融化了为什么不管不顾,还在往我这里看?为什么?是谁?到底是谁?
她迅速地转过头,脚下步子迈得更大了,她不知道跟踪她的人是谁,她怕跟踪的人注意到她已经发现了他(她)——或者他们。是的,她不确定跟踪的人只有一个人,现在,她感觉所有的人都很可疑。
原以为到人多的地方会让自己感到安心一点,没想到这更增加了她内心的恐慌,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家。
她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却穿着件黑色的胸前印着骷髅头像的T恤——这样的装扮通常都是年轻人的偏好,头发像是好几个月没有洗过一样。
粒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里往车里后座瞟,可是车窗只开了一条缝,她只看到里面黑乎乎的一片。
“你到底走不走啊?”司机不耐烦地催促道。
他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一定是想把我拉到什么地方去。粒粒心里庆幸自己还好没有上他的车,“不去了。”她说。
司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浪费我时间。”
出租车绝尘而去。
现在她不打算打车回去了,她走到公交站台,两分钟后,她上了公交车,直到车子慢慢驶向前方,她才感觉好一点。车上人多,更加安全,她心想。
但是很快,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又回来了,她警惕地扫视着车里的人:一个高中女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英文书,嘴唇不发声地背着长长的词条;戴着耳机的年轻人看着窗外,双手有节奏地拍着大腿,她猜测他耳机里或许是足以把耳朵震聋的摇滚乐;刚上车的老人走到车部中断,有个女人把位置让了出来……每个人都没有交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报纸、听音乐、背单词。女人想着晚上要做什么菜,男人想着要不要一会去找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喝一杯,年轻人期盼着与恋人的会面,老人们苦恼着儿子儿媳间的争吵。
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谁会这样不厌其烦地跟踪她?但那种感觉确实存在,像是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如影随形,时时刻刻跟着你,往你脖子里吹冷气,它站在你身边,你感觉到身旁的温度在下降;它站在你身后,你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你。
车门还没有完全打开,她就挣扎着跑了下来,她快要被脑中的幽灵弄疯了,她抱着手臂,蹲在路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周围的人停下来,很快把她围在了中间。她低下头,不敢看别人一眼,她脑海里的幽灵跑出来,变成了四周的人,他们都是跟踪者。
她昏了过去。
2
“下面,让我们用掌声欢迎新来的同学。”高一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堂课,班主任说完这句话,让出身后一个瘦弱的身形。
起初粒粒对陈迟的印象并不好,以至于他们最后是怎么成为好朋友她都不知道,她对他的感官尚还停留在开学初见他的那天:唯唯诺诺的,看起来比别人都要瘦小,眼神躲闪着所有人的目光,他的头发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显得干枯焦黄,就像秋末的树叶。
粒粒讨厌他。若不是班主任问哪里有空位的时候,何九非要举手大声说这里这里的话,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陈迟一路低着头像何九那里走去,坐在了粒粒身后。粒粒转过头嗔怪地看了何九一眼,明明教室里还有那么多空位,你举什么手。
霎那间,她看到陈迟的脸色白了,毫无血色。她并没有想到这跟她会有关系,只是在心里对他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分。
粒粒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了,已经入夜,城市的灯光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她感觉肚里饥肠辘辘,床边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家里也没有什么钟,她无法判断时间。
忽然间,她的眼角余光瞟到了床头柜的一张纸条,她拿起来,上面写到:好好休息,厨房有煮好的面。
字体工工整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直接从钢笔字帖上印下来的。她认出这是陈迟的字体,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她下床一步步地挪向厨房,在这过程中理智终于回来了,那不是陈迟的字,那是何九。高中时两人写的字几乎一模一样,连粒粒这个他们最好的朋友都分不清楚。
厨房里果然有一碗面,还在冒着热气,粒粒嘴角掀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在他的心里仍然抱有一丝幻想。
一碗面她吃得索然无味,味同嚼蜡。对陈迟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翻滚,企图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有的掉到碗里去,有的掉在碗沿上。
后来她终于发觉不对,鸡蛋呢?何九总是把鸡蛋放在面的最上面,从来没有变过。除非?她死死地盯着吃到一半的面,现在那个几乎不可能的幻想又死灰复燃了。
她一点一点小心地把没吃过的面条往上翻,直到看到藏在碗底的荷包蛋。
几秒钟后,她从厨房跑出来,椅子被她带翻在地上。
她拿起手机,颤抖着找到通讯录里何九的号码,编辑短信,发送。
“他回来了。”
一分钟,手机屏幕亮起来,“你别多想,是我送你回去的,面也是我煮的。”
粒粒刚想回复那鸡蛋是怎么回事,何九的又一条短信紧接着来了,“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所以我把鸡蛋压到了碗底。”看起来更像是解释,这位青梅竹马总是这么了解自己。
她死心了,颓然地坐在落地窗前,双目无神。突然,客厅传来模糊的敲门声,一声,两声。但等她侧耳细听的时候,敲门声又止了。她畏缩地蜷在床边,不敢去听任何可能的声音。脑中的幽灵正在使劲地擂门。
就在这时,她看到亮起的手机,通讯录里,莫名出现一个不可能的人名,下面是一串无比熟悉的数字。
“不可能,在他失踪那一年我就已经把他删了呀。”
3
何九停下来,“你先出去吧。”他对一旁漂亮的女助手说。
粒粒马上凑上来,她的眼睛红肿,精神涣散,就连头发都没有打理好,“你一夜没睡吗?”他倒了一杯茶,递给粒粒。
粒粒接过杯子,又马上放到桌子上,将将漫到杯口的茶水掉出来几滴,何九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