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3日上午,姥爷走了。
我即刻从深圳赶往广州机场,飞到家中,已是深夜。
我曾以为,我可以很平静的看待80岁老人那一辈的生老病死。
然而除了吃飞机餐、以及应对飞机下降过程中严重的耳朵不适,其余的时间,我都在默默的回忆残存记忆中关于姥爷的点滴。然后,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1937-2017,八十载人生谢幕。姥爷走的很安详。
姥爷生前常说自己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的,和老伴儿相伴60年整,五个儿女的日子都过得美满。用他们那一代人比较粗浅的话来说“儿女没有蹲监狱的、没有家庭破裂的,我知足”。
告别仪式上,我见到了很多爸妈和其他亲人年轻时的同学、同事,他们都知道姥爷,都说他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年轻时对工作兢兢业业,多年来对儿女教育有方。
作为姥爷生前疼爱有加的外孙女,在遥远的南国,决定用一篇文章纪念他。
姥爷这一辈子,所有人都怕他,但也都爱他。
1. 姥爷曾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10几年前,我曾是学霸,发水痘在家看了半个月电视,回去期末考依然考第一的那种。我们那最厉害中学的附属几所小学联考,我考了第一名。
所以读小学时,我学习好是出了名的,但大家不知道,我当年差点没能顺利上小学。
原来,6岁以前,我户口不在市区里,只能上教学质量不好的偏远小学,临近适龄儿童入学的那段时间爷爷奶奶身体不好,爸妈只好把我寄放在刚退休的姥爷家。
我没有上过一天学前班,都是姥爷在家,教我简单的识字,背“九九乘法表”,他还会带我去外面挖野菜。
有一天,我和姥爷去外面溜达,路过附近的小学。那个年代,人真的好淳朴,一个副校长见到一个老爷子领着小姑娘来咨询,热情的接待了我们,考了我几个问题,说我可以直接跳级上2年级,姥爷不同意,说我们还是规规矩矩从一年级开始念。
当时学校直接跟我们办理了9月份的入学手续,后来辗转我把户口迁到这个学区,没有托任何关系,没有花一分钱,就这样,我可以读书了。
如果当年没有受到良好的基础教育、在一个和谐的校园气氛里长大,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成为一个怎样性格的人。
如果说知识改变命运,那么姥爷带我去小学碰运气的行为,则直接改变了我的命运。
2. 姥爷用一番话改变了我家、从此塑造了我健康的体格
大家常评论我格外注重饮食,爱吃、会吃、能吃。可能天赋是一方面,还有一点原因并不为人知。
原来,幼儿期间我体弱多病,可能是因为妈妈每天上下班要花费三四个小时,对我疏于照顾,加上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伙食也跟不上。我爸妈至今常说:“你小时候是吃萝卜干长大的。”
我小学三年级时,又一次肺炎住院过后,姥爷把爸妈叫过去恳谈了一次,他举了一个例子,让我们一家三口永生难忘。
姥爷说:“你们做父母的,思维落后了。比方说,有些农村人是舍不得给孩子吃鸡蛋的,结果孩子体质差爱生病,结果家长会舍得用卖鸡蛋的钱来给孩子买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让孩子吃鸡蛋呢?”
60岁老人说出来的话,让30多岁的爸妈哑口无言。当年的他们就是那种“用鸡蛋换药给我吃”的父母。
姥爷还说:“你们呐,做什么事儿都要协调发展,这穿西服的人,能带狗皮帽子么”
从那以后,爸妈痛定思痛。刚好我妈刚好有机会调动工作,有更多的时间照顾我,她开始好好研究烹饪,我营养均衡,体格也越来越强壮。
因为当年百般变换着花样为提高我的伙食,我妈付出了很多,她厨艺好可是出了名的。而我这些年,真的再也没有因为生病住院过。
这一切,都多亏了姥爷的那番话。
3. 姥爷也算是个极品老爷子
人无完人,姥爷当然也有缺点被包容着。
可能是因为姥爷是我们油田那里的老会战、又在很年轻时就当过社长,有些架子,是家里的绝对权威,所有人必须迁就他的喜好和习惯。
每次吃饭时间都要精确到分钟,这么多年家里要保持安静不得有噪音,冷一点点不行、热一点点不行,光线太亮了不行、太暗了也不行......他睡午觉我们去为他的房间关门,他会说,门缝再敞开一点点、再关上一点点,最后干脆用手比对着他的手、比划出的门缝大小,为他关门。
姥爷自打年轻时就身体不太好,所以这些儿女和晚辈,都对他格外的迁就和孝顺,没有人反驳他。
舅舅是个火爆脾气、大嗓门,唯有跟姥爷说话的时候,格外温柔顺从。我妈这么多年也是对姥爷百依百顺,无论是刮风下雨、寒冬腊月,姥爷经常住院的日子里,想吃什么,妈妈都会大老远的给他送饭。姥爷走的时候,妈妈看着姥爷的遗物哭的特别伤心,触景生情,因为最近十几年的衣服,都是妈妈扛回家一件件为他手洗的。其他的亲人也都在姥爷平日和生病期间,付出了很多。
儿女们对他的孝顺,几十年如一日,外人看来,都说不可思议。
4. 姥爷始终心系亲人,也积攒了一生的福报
亲人们告诉我,姥爷曾希望,他走的时候是在夏天,这样儿孙们去看他,也不会冻着。虽然他终究还是在冬天离开了我们,但姥爷的葬礼那天,天高云淡,阳光明媚,没有刺骨的寒风。而之后几天严重雾霾,寒风凛冽,都完美的避开。
姥爷走的当天是星期五,因为我家在小城市,我和其他亲人飞往家乡的航班并不是每天都有,而星期五刚好有全部人的航班,所有人马都在第一时间赶了回去,为姥爷祭拜和祈福。
大家都说姥爷连走的时候都这么有福分。
5. 姥爷的离开告诉我
姥爷生前依赖性很强,这么多年依赖惯了老伴儿和子女。所以家人们说,最后病重期间,当他被推去重症监护室,发现身边只有陌生的医护人员,心理防线被击溃了。人的求生意识是很关键的,当老人求生意识变得薄弱,就没能撑过最后一关。
当年我爷爷走的时候也是这样,没告诉他真正病情的时候他状态很好,当得知自己真实情况后,状态直转而下,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所以爸妈告诉我,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坚定内心的力量。比起医疗手段,人类内心的力量,说不定更加重要。
好在姥爷也算是高寿了,他自己亲口说这辈子没有遗憾。
而一个人能够一辈子没有遗憾,是多么多么难得的事啊!
我在参加完葬礼回深圳的飞机上看到一段话,非常触动,在当时那种心境下,热泪盈眶。
“这一生并不长,也许某一天,再也没有机会。趁还来得及,去做你想做的事,去爱你相爱的人”
所以,请珍惜眼前人,并尽情按自己的愿意去活吧,来人世间一遭,愿离开的时候,你我都能问心无愧,没有遗憾。
姥爷,今天是您走后的头七,儿女们都去祭拜了,而我们这些孙子孙女辈的都已经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未能亲自再去看您,相信您会理解的。
印象中的您,还是那个风度翩翩、亲切慈祥的老人。
我用寥寥几段文字记录下与您的过往,愿记忆不会消除。
音容宛在,我们永远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