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阔大的画桌上,铺着洁白的宣纸。李鑫峰专注地泼墨,渲染,勾勒。
画面上,一只翠鸟栖宿在一支弯折的荷茎上。枯黄的荷叶旁,一朵荷花孤怜怜的立在水面,几片水草零乱地斜插在荷花和荷叶间。整个画面,给人一种凄婉潇条的感觉。
他画完最后一笔,在画面的左边落款处题上“残荷”两字。
门外不远处,一双眼睛静静地的凝望着他。他全然不知。他放下画笔侧过身来。她惊愕发现,他的左边衣袖是空的。
她几次想移步入内,但又止住了脚步。她仔细的打量着他,清瘦而又有点佝偻,头发灰白又不修边幅。她的心一阵阵的颤抖,酸楚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感叹,四十年的岁月流逝,四十年的风雨飘摇,把一个风华帅气的青年,变成了一个佝偻老头。也把一个娟秀妩媚的芳龄姑娘,变成了一个体态臃肿的老大妈。
她抬头看了看门上方的招牌,“鑫峰广告装璜”。记下了上面的电话号码。
回到酒店,她思绪万千----
四十年前,有一群年轻人被时代贴上了“知识青年 ”的标签,一股“上山下乡”的浪潮,把他们从自己的家乡卷到了南方的一座岛-----琼岛。这座岛,远离中土,孤悬海外。
时代给了他们一个特殊的机会----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岁月在孤岛上流逝,流逝着他们的青春。艰苦的生活环境,使他们的青春长满痘痘。也在他们的青春相册里贴满了故事。
杜美娟是来自粤东的姑娘,那年她十七岁。她与另外四个人,三男一女被分配在同一个生产队。
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把他们五个人送到了队部。队长派了几个人来帮他们搬行李,先把他们的行李放在队里的“文化室”。
从高大的车厢上下车时,杜美娟不小心踩滑了,崴到了脚。人们把她扶到室内坐在椅子上。不一会儿,她的脚红肿起来,痛得她直掉眼泪。
李鑫峰也是来搬行李的,他看到杜美娟的脚肿起来了,赶紧跑回家拿来药酒帮她揉擦。
由于队里没有专门的房子,他们五个人只能暂时分开到有阔余房子的人家住。队长觉得李鑫峰的家比较宽敞,他的伯父懂草药,也方便采些草药给杜美娟敷敷脚。就把美娟安排到李鑫峰的家。
李鑫峰拿起杜美娟的行李,扶着她慢慢地走回了家。李伯父问清了原因,然后用手按了按她的脚说:“只是伤了筋,问题不大,用草药敷几天就会好。”
李鑫峰的伯父到野地里摘回了几种草药 ,让鑫峰把草药捣烂,用火烤热,然后敷在杜美娟的伤脚上,再用布条包扎紧。每天换一次药,没出几天,杜美娟的脚好了。
一个月后,队里把文化室隔成三间房,一间当文化室,两间住人。他们几个人都从各自所住的人家里搬了出来。
杜美娟在李鑫峰家住了一个月,对他们一家人都熟悉了。有一天,在花生地里锄草收工回来的路上,杜美娟问鑫峰:“我在你家住了一个月,原来你是跟你伯父一起住的,你的父母呢?”
李鑫峰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父亲在我三岁时就不在了。听我爷爷说,我父亲原来是在队里做木工的,专门给队里修农具。有一天,我父亲和队里几个人一起上山去砍木料,他被一根手腕大的树枝打到了头部,他们把我父亲背会来时他就不行了。那年他还不到三十岁。我五岁那年,我母亲改嫁到外乡了,我爷爷不让她带我走,所以我就跟爷爷奶奶伯伯一起住了。”
想不到李鑫峰小小的年纪就遭遇了这样的家庭变故,杜美娟的眼睛里噙满了同情的泪水。(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