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抽着一根棕色的香烟,眼神疲惫,嘴唇上厚厚的结了一层痂。电视机里嗡嗡的跳着雪花,水龙头滴滴答答,像是细银针在一下下的刺他的背,痛痒焦灼。他拉了闸,关了水阀,把黑色的挎包堆了堆,枕在上面。他需要睡一觉,也许。
路边忠诚的卫士准确无误的提着灯笼站到岗位上,监视着过往的一举一动。一辆卡车咆哮着,像是凯旋的大将军,耀武扬威。一只飞蛾疯狂的拿着脑袋往灯罩上撞,昏黄的灯泡摇摇晃晃,眼见就要掉下来。他往肚子里灌了一杯凉水,干涸的嘴唇有了点的血色。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那是张地图,他自己画的。背面画了一个表格,某个人的作息表。
今夜他会去这儿。他在一所公寓上打了个红叉。婊子养的,去死吧。他看了看表,刚好六点,还早。他把纸塞进口袋,往沙发里靠了靠,又闭上了眼。桌子上放着一沓钱,从领来的那天,一直放在那里。他脑海里窜起了一把火,在烧着这沓钱。
玛莎拉蒂漂亮凌厉的三叉戟闪着幽幽的蓝光,绿色的垃圾桶上蹲着一只黑色的野猫,在舔着自己的爪子。四周很静,没有一个人。真是天赐良机。他躲在楼脚,悄悄的观察着那辆车。那个人下来了,穿着黑色板正的西服,系着一根藏蓝色的领带,脚上的皮鞋闪闪发亮。他把车门拉开,是后车门,手搭在上面在打电话,哈哈的笑着。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砍刀,这是一把精钢刀,他试过,能把拇指粗的木棍一刀劈断。隔着衣服,刀身透露出的寒凉让他打颤。就是他,狗逼玩意儿。他握着刀把,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湖心里有一只黑天鹅,它摆着脯子在水面上划开一面扇形的波浪。西边的火烧云烧的血红。有一天她对他说,等哪天,来了一场大火,她就跳进火里,把自己烧的通透,烧的淋漓尽致。而她攥着两只火苗,会像一只流萤一样飞向天际。大雁在天边摆成一个人,就在红红的云彩下面,羽毛上渗着血。她没有如愿,挖掘机推到了土墙,死在了床榻上。吊瓶的碎渣把她的脸切花了,土血球滚了一地。
黑天鹅引颈长叫了一声,大雁飞的远了,已经看不到了。一步,两步,他贴着墙根慢慢的靠近他。就直接捅进肚子,不,砍他的脖子,直接把他的头旋下来。突然,楼道里传来一声呼唤,是叫那个人的。他赶紧躲到垃圾桶后面蹲下。那人挂了电话,半个身子钻进车里,摆弄着什么。从楼洞里出来了个老婆子,颤颤巍巍的拄着拐,又跳出来一个小女孩,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让你掺着你奶奶,你在干嘛?”男人温和地呵斥道。
“奶奶又不是走不了。”女孩把头低下,脚尖使劲捻着地。
“好了,她是我不让她掺着的。她要掺着,我还不好走呢。”老婆子说道。
还是捅肚子吧。
“上车吧,妈,里面我又铺了层毯子,这回舒服了。”男人把老婆子扶进车里。
“快上车,坐奶奶这儿。”女孩稍稍抬起头看着男人,男人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
“快上去。”女孩跳进了车里。
黑天鹅不知道游到哪去了,湖心落了一片柳叶,激起一圈圈的波纹。火势小了,天空一点点暗淡下来。
他努力的站起来,两根腿都麻了,他使劲儿的拧了两下,朝着汽车走去。
男人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去开驾驶室的门。
一只掉了队的雏雁在天上东来西去,不知往哪里飞。淡紫色的天上零零散散的出现了星星,闪耀着透亮的晶白色。很少能听见蝉鸣了,要入秋了。
“站住!”
一只飞蛾在撞击着台灯,哒哒声震颤着屋脊。书桌上落了一层白灰色的粉末,呛得我直咳嗽。她推开门走进来,皱着鼻子朝着我笑。
“干什么呢?”
“写个故事。”
“爱情故事吗?”
“一个杀人的故事。”
“他杀成了吗?”
“他不知道要把刀捅进肚子还是砍向脖子。”
“写个爱情故事吧。”
“也许吧。”
她环抱着我,把头靠在我的脸颊上。外面静了许多,很少有百虫的叫声了,要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