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姨生日,外婆和妈妈的姐弟们悉数到场,唯独妈妈缺席。碰头便论为什么四姨(我妈妈)没来。然后我生病的消息不得不被大家知道。那时我刚出院,还需要被照顾,妈妈因此没有外出。
因为太了解外婆,担心她的担心,所以舅舅赶夜里把外婆送到我家,让她看看我。我躺在床上敷着中药,右腿无力的外婆步履蹒跚地慢慢走向我。看着一位脸上已然沟壑纵横的老太太以满眼担忧凝望你的时候,你会深深地埋怨自己作为年轻后辈的不懂事。末了,外婆如同以往的每一次见面,递给我一个红包,快快好起来。外婆老了,纵使她很想给予,已然力不足,这一个个看似轻小的红包,承载着这位八十多岁老人的念想,深沉而厚重。
舅妈说,那天晚上看到你发朋友圈的文章,我一边读一边抹眼泪。看着这孩子觉得心痛,如此年轻美好的女孩不应该承受这样的痛,又觉得你懂事,感动。舅妈说她眼浅,容易流泪。我也眼浅,也被你的眼泪感动。
一周后,妈妈突然跟我说,你马上打电话给外婆,告诉她你没事了,以后你要主动打给她,不能让她找你。我才知道外婆挂念,却不会打电话,拖着老态龙钟的身体一瘸一枴地走到我妈妈上班经过的公路边,告诉一位互相认识的店主,你看到我女儿经过叫她打电话给我,我想知道洁瑜好了没有啊。
在腹痛慢慢好转而又未能彻底消除的时候,爸爸联系了一位论辈份算我的堂兄说了我的情况,这位堂兄马上答应送我到他的一位消化疾病专家同学那里去看看。晚上七点出发花都,爸爸在后座陪着我。“看病”是在茶庄进行的,等待加上解释病情的时间整整三个小时。尽管堂兄已经在来时提醒过不需要给钱,不然会显得他们同学之间很俗气,结束时父亲还是笨拙地从兜里掏出红包塞给医生,被礼貌拒绝。这次“看病”其实只是一场心理辅导,但它是成功的。从花都回程清远,爸爸在车上脱衣服。我问爸爸,天气这么冷,为什么还脱衣服。他说觉得热。再过了一会儿,我看到爸爸额头上,脸上满是汗水,眼睛是无神的。我问爸爸,你怎么会这么热,温度挺低的,冷气都开了。过了几分钟爸爸开始呕吐,我才知道,他老胃病又犯了。其实他那天本来就不舒服,忍着痛陪伴我到邻市去看病。为了不辜负别人的热情,还喝了一晚上茶,怎么能承受得住。回来后,我几乎好了,爸爸却躺了几天,仍不忘叮咛,别吃这个,别吃那些。
恢复力量后,爸爸每天喊我起床跟他去打球,平时不运动的他这个时候积极得有点“刻意”,仿佛过去一段时间身体的损失能够通过打几场球快速地补回来,那么迫切地想要我健康。
正常上班后,为了让我少吃地沟油,妈妈每天早上给我做早餐并做好午饭让我带回办公室。她将近六点起床,我七点多上班,这一个多小时她要完成煮粥、蒸包、焗姜茶、煮饭、炒菜、热汤六道工序,在我吃完早餐的时候打包好我的午餐。她说,有时候四点多就醒了,不敢再睡着,害怕起床晚了来不及做饭。听罢已泪目。
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生活着,生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有句话说,凡是想着人生没有意思的时候,必定那时心里只想着自己。我们被很多社会关系牵绊,大概会因为被亲情牵绊感到踏实和幸福。必然不能想人生没有意思的事。在你偶然难过得想要放弃一切的时候,回头看看,有人在朴素地深静地关注着你,牵挂着你,爱着你,用那些看起来,很笨拙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