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尤其是再见到林珊和楚依依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楚依依依然沉浸在爱情里不可自拔,人也明显的胖了一圈,我提醒她不要因为有人要就放任自我,不顾形象,她才惊讶地发觉自己有些变形,口口声声说一定要开始减肥并做锻炼,但是中午刚过,吴开的一个电话,她就告诉我说,晚上我们出去聚一聚,一整个寒假没有见面,聊聊天,然后问去哪里吃饭,对要减肥的誓言完全置诸脑后了。
我本来不太想去,可是耐不住她的死磨硬泡我只好同意。
刚开学,课程并不紧张,甚至有些同学还没有回来报道,上课的人总有三分之一不在,老师们的心思也不怎么集中,下午五点,我已经被楚依依拉扯着出了校门。
楚依依唯一好的一点是,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会把自己打扮的精神焕发,并且稍带着把我也要打扮一番,不过这次我拒绝了她的小皮裙和长筒靴。
我还是穿着属于我自己风格的衣服,戴着条绒的棒球帽,马丁靴,结果被人怀疑我俩是一对儿,还有个老头叫我小伙子,我也懒得解释,下车后楚依依就开始各种数落我,说我再这样下去会有单身危机、孤独终老的可能。
我说就算我打扮得像个女神,跟那些妖魔鬼怪打交道,照样会孤独终老,有什么差别。
“万一妖魔鬼怪里也有帅哥呢,你们可以上演一场现代版的白娘子传奇呀。”她倒是说的没心没肺,我反驳她说:“这世上的人大部分都薄情寡义,还想象一只妖对你长情?那是看上你的修行,有一天把你吃了,你呀,太年轻。”
她又要诡辩,结果一眼看见吴开在前方一百米以外的KTV门口冲她招手,她一个百米冲刺饿虎扑食一般地扑了过去,一下扑在他的怀里,差点把他扑倒,吴开也一脸甜蜜地一把抱起她转了个圈,然后在她的脸上,额上,嘴上一通乱亲,亲得她的脸红得像个猴子屁股。
我站在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扭脸看别处,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们叫我,我这才笑了笑向他们走过去。
吴开走来将我也搂了一下然后爽朗地说:“恩人,年过的好吗?怎么见你瘦了很多?过年在家没好好吃饭?看我家小妞都胖了。”说着将胳膊搭在楚依依的肩上搂了一下。
“过的挺好,都挺好的。”我说了一句,笑了笑,又说了一句。
“走吧,快进去吧,饿死啦。”楚依依上来环着我的胳膊又环着吴开的胳膊就往KTV里走。
这时迎面走来两个小伙子,看了我们三个一眼,嘻笑地说了一声:“哟,这小美女一脚踩两船啊。”
我和吴开瞪着他们异口同声地吼了一句:“你不服啊?”
他们耸耸肩走了,我们三个对视一眼他俩都哈哈地笑,我也卷了卷嘴角别过头去。
我们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坐电梯上了三楼,顺着KTV特有的昏暗的灯光笼罩着的走廊左拐右拐地往订好的包厢走,还没走到就已经听到不远的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在高声唱着草原歌曲,结果,我们走近那歌声传出的门前,一推开,我就看见两个熟悉的面孔正坐在包厢里握着麦克风在高歌,一个是海拉,一个是赵吉祥。
服务生在我们身后关了门,赵吉祥和海拉就走来一左一右地拉着我,欢天喜地地问长问短。
而我一眼就看见海拉手指上那枚漂亮的戒指,一再的恭喜他们喜结连理,赵吉祥说他们准备去对方的家见父母了,走之前来跟我们聚一聚,再见的时候应该是他们的婚礼上,而彼此的关系就不再是男女朋友了。
为此,吴开叫了一大箱啤酒来,一是祝贺他们,一是还在新年里好好开心一下。
我问他们阿山呢?他们说他回江苏过年还没有回来。
于是他们几个就又唱又跳又吃又喝,而我只是坐在一边看着,慢慢地喝几口啤酒,或者,我已经完全无法融入这样的气氛里,一时间,我错觉的以为自己已经老了,或者,我的灵魂已经早已不在我的身上。
“有心事?怎么觉得你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吴开闹了一会儿拿着啤酒瓶走来坐在我身边笑着问我。
我回他一个笑容说:“这段时间遇到了太多的事,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没事,今天能来换换心情也不错,看着你们相亲相爱,挺高兴的。”
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说:“别烦恼了,我这个死过一次的人也看清看透了很多事,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事,活着的一刻开开心心的,没有什么,比活着,能够呼吸,能够看见喜欢的人更重要。”
“如果有一天,你看着喜欢的人要跟别人生活了,你会怎样?”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问完就后悔了,看了看手里剩下一个瓶底的啤酒不禁懊恼起来。
“你是说,如果有一天依依嫁给别人的话吗?”他扭头过去看向楚依依,后者正在和海拉在闪烁的灯光下跳舞,一脸的快乐的神采。
“如果是因为她不再爱我,那么我只能祝福她,如果不是,那么,我想,她要嫁的只能是我,我刚才说了,没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更重要,家人,朋友,爱人,人生苦短,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去争取,岂不是太可惜,老了,快死了,再想起来会遗憾的。”他看向我意味深长地说着。
我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去,视线模糊了一下摇头说:“可是有些事,并不会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不争取,可能才是最好的结果,唉,我明明知道结果,还要问别人,真是个笨蛋。”我抬头将瓶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失恋了?”他小心地问着。
我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突然又笑起来说:“我这副德行,失什么恋啊?只是,以后你一定好好护守你的幸福,别让她跑了,不然哭都来不及。”我迅速地转变着话题。
他笑了一下,说:“我俩在一根绳上,就算跑到天边,也逃不出彼此的心,嗨,我怎么也说这么肉麻的话了,你可别笑话我啊。你呢,是个强大的人,时刻守护着别人的幸福,但是别忘了,我们几个朋友受你的恩惠,也会守护你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在,帮不了太大的忙,不能跟你去降妖除魔,但有什么不开心,或者谁欺负你,说一声,兄弟们义不容辞,我也替吉祥跟你说一声,谢谢你的守护。”
一时间,我有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这一瞬间,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个大二的女生,我还有着人类的情感,有时候,我真的不坚强,我,也需要守护,可是,我只能手握法器,站在塔顶,俯视人间,孤苦无依。
一整晚我都看着他们守护着自己喜欢的人,一面喝酒一面傻笑,但是我的思想是清晰的,我要保持理智,不哭,不闹,不回忆,不悲伤,有时候当你用尽了力气去保护别人的安全,看着他们快乐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
从KTV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临晨一点四十了。
外面又飘了小雪,站在外面吴开细心地给站得歪歪斜斜的楚依依拉链,赵吉祥给海拉围上围巾。
我仰头看着路灯下飘扬的雪花,一片片一朵朵飞的自在。
“我们打车往东走,明天一早的飞机,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些。”赵吉祥对我们说着,吴开他们点点头交待他们要注意安全,到了发微信,等着他们的好消息,我走上前去站在他们面前抬手抚了下海拉的头发又看着赵吉祥说:“历经波折,必有福报,你们一定会顺利幸福的在一起。”
赵吉祥的眼睛突然红了一下,看着我说:“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好了,啥也不说了,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说着豪爽的笑起来。
海拉也笑着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说:“谢谢你给我再次拥有幸福的机会。”
我突然一怔地看向她,她则灿烂地笑着直起身来冲我们挥了挥手依着赵吉祥向路边走去,直到他们坐上车消失在夜色里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是想起什么了吗?或者,她只是怕赵吉祥担心,怕他知道自己已经想起来一切却依然装作失忆,那件事之后,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重生,他们彼此珍惜,海拉,果然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孩子。
我没有将这个假设告诉其他人,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
此时的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可是楚依依还是不想这么快回学校,拉着吴开要散散步,而我则走在他们身后,一面回头看有没有出租车来想先回学校去,可能喝的有些多,脚步有些摇晃。
就在我们走了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时,我突然看见从对面的马路前方几百米外,开来一辆奥迪,那辆车在路灯下围绕着一大团黑气,而车正在加速行驶,车里的司机脸色惨白。
我冲他们说了声:“你们先走。”然后飞快地向着马路对面冲去,一面念着经文一手甩出佛符撞上那辆车,那团黑气突然被一片金光撞入,有些惊慌失措,立即纠缠在了一起。
而我已经站在那辆车的前方,楚依依和吴开同时惊叫一声,吴开不顾一切地向我跑来,我听见汽车轮胎与地面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和他们同时喊出的:“小心!”混杂在一起,就在那车离我只有两米的距离时,那团黑气裹着车向旁边猛地绕开一头撞向一旁的护栏然后打了个滚,向前撞出数十米才停下来。
我纵身跑向那辆车,看见司机吃力地推开车门向前跑,身上的黑气依然没有消失。
我飞快地追过去一把将他扑倒在地,他倒在地上的瞬间转过身来,我看见了他血红的眼睛。
接下来,我看见他冲我诡异的一笑,我慢慢地低下头,看见他一只枯骨般的手正顶着我的左腹部,五根尖利指甲正插在我腹部的皮肉里,我抬手一道佛符打在他的眉心处,那团黑气立时散去,他的眼睛恢复了正常,手上的指甲也消失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赶忙扯好羽绒服,将伤口藏在下面站了起来,躺在地上的人正张着茫然的眼睛四下看着,吴开和楚依依冲了过来,两个人都急喘着,看着我的脸色煞白一片,楚依依冲我大吼着:“夏珐罗,你不要命了?你要吓死我们知不知道?”吴开打量着我问:“你没事吧?”我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呃。”我向前趔趄了一下,楚依依眼尖,一眼看见顺着羽绒服的衣角滑下来的几滴血,顿时又惊叫起来:“你,受伤了?!”
吴开转过目光也看见了,忙扶我依着一旁的路牙坐下,楚依依拿出电话就拨号说要给120打电话。
我赶紧抬手阻止她说:“不用了,打110吧,我这是皮外伤,没事的。”
我拉好衣服拉链,手放在口袋里捂着伤口。
楚依依咬了咬嘴唇只好点了下头又开始拨号。
地上那个人慢慢地站起来看看我们,眼神很茫然,吴开走过去问他怎么样,他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回头看着一旁的车,那车的车窗已经碎了,车身擦出一大片擦痕,车灯也碎了一地,他抬手擦了一下鼻子流出的血,转身就要走,吴开追着他说警察马上就来让他等一下,也许得去医院检查,可是他却执拗地走并不想留下。
而此时,我却又看见一辆车从对面开来,却奇怪的扭动了一下车身,诡异地从绿化带那边跃过来直直撞向那人,我大喊了一声,吴开从背后将那人一把拉住往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那辆车一下撞上了路边的一棵小树,那棵树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几乎从中折断。
我和楚依依都跑了过去,楚依依扶着吴开给他拍身上的土,一面问他怎么样,他摇头说没事,另一个人则被吓得脸色更加惨白,我径直跑到那辆车前,车里的司机突然推开车门走下来,是个瘦弱的中年男人,他下车之后我看见他的眼睛只有白色的眼珠,没有瞳孔,而他从撞开的后备箱里拿出一根撬棒来几步冲向地上半坐的那个人,瘵着铁棒就朝他的头顶挥下来。
我走上前抬手按在了他的眉心处,嘴里念着佛经谒语,又说:“何方妖孽,竟敢占据人身为害他人,还不快快离去!”
这人看了我一眼,双眼一闭软倒在地,手里的东西铛啷啷掉落一旁。
从这个瘦弱的人的身体上立即升起一股白烟又向地上那人去了,却只是站在一旁,是个女人,半透明的身体,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地上的人。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汽车开来的声音,我们都转过头去看,竟然看见白宇从车上冲下来向我跑来,唐杰也从另一侧下来跑向我们。
我看向楚依依:“你不是打的110吗?”
她耸耸肩说:“他比110快多了呀。”我无语。
白宇冲到我身前上下打量我问我怎么了,唐杰则去看那两辆车和两个人,回头问我们:“出车祸了?”然后弯腰去看地上躺的瘦弱男。
吴开走过去将他们看到的事情跟他说了,有些内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又不敢冒然提及,只是回头看了我几眼,我说:“唐杰知道我的事,不用隐瞒。”可是在他来说,能说出来的已经是事实,个中内情他也是不知道,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宇问我,眉头紧紧地皱着,我才想到他可能闻到了我身上的酒味了。
其实我也还没有搞明白,摇了摇头说:“事情可能会有些复杂,先好好查查这个人,他一定有问题。”我指着已经站起来被唐杰问话的人,而地上那个瘦弱男此时也醒了过来,眼神也是一片茫然,回头一眼看见自己变形的车突然惊吓着不知所措地问吴开他们发生什么事了。
白宇听见我说的,转身走过去让唐杰叫人来拖车,一面要了两人的身份证并拍照,然后将照片发出去并给同事打电话让他们查查这两人的资料。
而这时,我却突然看见凭空在路灯不及的黑暗里又出现了三四道魂魄,有男有女,它们都远远站着围观,而眼神却带着极度的怨恨看着一个人。
我在这儿,它们应该不会做乱,于是我慢慢地坐下去,因为我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交警队的拖车不一会儿就来了,先后将两辆车拖走,又来了一辆警车,白宇让唐杰将两个司机也都一起带回去问话。
我让吴开和楚依依先回去,说我还有事要办,楚依依看看我又看看白宇,然后拉着吴开走了。
“喝酒了?”白宇见他们都走了,走过来坐在我身边问我。
我捂着伤口,觉得那里有些疼,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往内脏里钻似的,又不能马上去看只好忍着,本能地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跟他们几个聚会,我没喝醉。”
“哪里不舒服吗?”他低头看着我。
我吁了一口气摇头说:“没有,没有不舒服。”顿了顿又说,“刚才那个人不对,身上可能有命案。”说完我冲远处招了招手。
几道灵魂向我慢慢地移了过来,白宇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不知道我做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你们为什么想要杀了他?”我用鬼语问着它们。
它们向我弯腰行礼后,其中一个女鬼对我说:“他残杀了我们,我们要找他报仇!可是他身上的杀气太重,我们近不得身,只好依仗生人,本来今天就是他的死期,没想到,却是让护法大人阻止了。”说时,语气里带着些不满。
我一听立即抬头打量众鬼,别说有多惊讶。
“你们?残杀?在哪?为什么要残杀你们?说仔细点,你们的尸身现在何处?”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她向远处指了指说出一个地址,那是近郊的一处屠宰场的地址。
我回头对白宇说了这些鬼的话,他相当惊讶,因为近期他们并没有接到凶杀案的报警,突然听说有三四人被杀,吃惊是正常的。
于是我站起来让它们带路,先去现场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白宇开车,我坐在副驾驶,那几只鬼就在前方的半空带路。
半个多小时之后,白宇把车停在屠宰场门外。
我一下车就闻到空气里经久不散的腥臭气,哪怕在下雪,也无法掩盖,那种气息已经深埋地下,浸入泥土了。
鬼们站在屠宰场的大门里示意我们进去,我仰头看着紧闭的大门和门上的一把铁锁皱着眉。
若是换在平时,翻进去虽然有些费时费力但还是可以操作,但现在我有伤,想翻过去应该会有很大的难度,而且还不能让白宇知道我受了伤。
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看着大门里的黑暗扭头问我:“尸体就在这里?”
我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鬼们说是在这儿,具体在哪,得进去看看。”
他哦了一声,往前跑了两步,向上一跳,两下就跳了上去,然后回头看向我说:“翻这样的大门,对你来说不难吧?”
我摇摇头,咬了咬牙,也学着他的样子一个助跑向上一跳,伤口一下就扯痛起来,但是我两只手已经拉住了铁栏杆,白宇一弯腰一把拎住了我的胳膊,向上一带,我抬腿向上一勾,这才挂在门上,然后像只熊猫一样往上挪,结果又差点从另一面掉下去。
白宇无语地看着我,一时也没多说什么,自行先跳了下去,然后伸着胳膊让我跳。
我坐在铁门上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向下一跳,他在下面一下接住我,我攀着他的肩膀站稳后赶紧向后退开,因为我觉得伤口似乎又流出血来似的,怕沾在他的衣服上被他发现,可是他却因为我这个动作,表情僵了一下,依然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看着四周。
“这边。”我看见鬼们向左前方走去,说了一句就向前走。
这应该是一个仓库,我一站在门外,就闻到了一大股血腥气一波波地扑出来。
门也是上了锁的,只是这个锁并不严实,向后一拉,就显出一条缝,足够一个瘦子钻进去。
我正要往里钻,白宇从背后拉住了我,自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先一步钻入,看了一圈,才让我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土坯房,但是已经好久不被使用的样子,到处都是土,一大股恶臭迎面来,白宇走到角落里,那里堆放着几个白色的大塑料桶,他用手电照了照,然后伸手去拧盖子,当盖子一拧开的瞬间,臭气一下扑出来,熏得他后退了好几步,紧紧地皱着眉头,抬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另一手还快速地扇动着面前的空气问:“该死,这里面什么东西这么臭?”
我用衣袖捂着鼻子走过去,那臭气真呛眼睛,我也打开手电筒往里看了看,黑乎乎一片,一个女鬼飘到近前轻声说:“这里面,有我的身体。”
我一听惊讶地看向它,再扭脸看白桶里的东西。
“它说,这里面,有它们的尸体。”我对白宇说完,换来的同样是他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时,我看见其他魂魄则站在角落指着地面。
我扯了一下白宇的袖子转身向那走去,那个角落放着一个大木箱,有些重,四下都钉死了,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我一下没推开,白宇把手机递给我,我替他照着亮,他咬牙将木箱推开,本以为这森箱里有什么,可是一推开后,发现木箱下面竟然压着一道门。
白宇看见旁边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走过去拿来先把木箱撬开,结果发现,里面只是一些砖块,别无他物,那么,就是这木门下有问题了。
他一斧子将木门上的一把小锁劈开,弯腰将门拉起来,从我手里接过电话,让我在上面等一下,他自行先走了下去。
我也不等他给我信号,就跟着他走了下去,下到地底后,我看见他正拿手机四处照,人已经呆往了。
而我顺着手电光的光线,也看见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场面:
这下面只有上面一半大小,放着一个个塑料盆,里面堆放着动物已经腐败干扁的尸体,其中,有一些属于人类的残肢,而在另一面墙边放着同样的白色塑料桶,里面是一些饲料,对面的墙角放着一台粉碎机,下面一大片发黑的血迹,我们走过去检查一番,终于明白,他们是将这些尸体粉碎后加在饲料里掩人耳目。
我只在那些盆里就看到三只人手,还有其他人体部件。
我没有办法再待下去,转身往上走,一路冲到夜空里,大口大口地呼吸冰冷的空气。
究竟是怎样的人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难怪会有人说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就算是恶魔,恐怕也做不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来。
我扶着一旁的树有些头晕目眩。
白宇上来扶着我问我怎么样,我摇摇头说:“地藏王菩萨曾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可是,人间妖魔作乱如厮,地狱何时能空,人间何时变成了这个模样?那些妖魔使人类自厢残杀,我身为护法,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如此嚣张跋扈!不驱尽妖魔,我愿世世为护法,妖魔一天在人间,我也一天在人间!不回西方极乐净土!”
我发狠地说着,脸上也是金符乍现着,等我再抬起头,发现白宇正愕然地看着我,可是在他身后,站着七八道魂魄,齐齐向我跪下伏在地上,声声哭泣,求我还他们公道。
我毫不犹豫地给白宇开了天眼,他转过身去,不由后退几步。
“这几道冤魂都是被残杀在此的,它们身上的怨气冲天,恐怕连地府都不会收容,只得飘零在人间,无来处,无去处,不到阳寿不得轮回,实在太过凄惨之极。”
白宇紧紧咬着牙,铿锵有力地对它们说:“我身为人间的警察,一定会替你们主持公道!将那个凶残的杀人凶犯绳之以法!”
鬼魂们一再磕头拜谢着,嘤嘤哭泣。
“你们告诉我你们的一切,因何被杀,谁杀了你们,细细说来。”我对鬼魂们说着,拿出手机来录音,而白宇则打电话回去让人过来勘察现场。
当我一面听一面将这些鬼魂的资料录入手机里时,远远已经有警车开来,白宇迎上去将他们带入仓库里,一时间,里面灯光大亮,鬼魂们待不住,我只好引它们到一处黑暗的地方,将最后几个的录完,这才念咒请了阴差上来,交待他们几句,将这些魂魄带去先见其家人,再好生管理,都是冤死的灵魂,好生安抚则个。
“录好了?”白宇走来问我,我点点头,将录音转给他。
“现在,我送你回学校,还是?”他看看表,已经临晨三点多,回学校是不可能了。
“我不回学校,带我去你们警局,我要去见见那个魔鬼。”我说着,想站起来,受伤的地方却突然像抽筋了一样,我不由紧紧皱了眉头整个身体又重新蜷缩起来向旁边倒去,白宇上来一把扶着我急急地问我怎么了。
我的冷汗一下全冒了出来,咬着牙只是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那个,肚子疼了?”他问。
他可能是误会我在痛经,我也只得点头。
“明明知道自己这样还喝酒?你是不是猪啊?”他气得骂我,然后转身将我背在背上转身往外跑。
他小心地将我放在车副驾驶上,自己开车往城里走,也不知道他要送我去哪。
走了一会儿,我觉得我可以说话了,就说:“好多了,我们还是去区警局吧。”
“确定吗?要不要去医院?”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问。
“不用去了,应该,没事。”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确定我现在伤口的状况,但又觉得这时候是不是不该再隐瞒下去?这么想着,他突然停了车,我一看,旁边是个24小时的超市,他进去一会儿,再出来,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
“喝点热的会不会好些?”
我接过来点头说:“应该会吧。”然后喝了一口,他发动车子还是不住的紧皱着眉头看我:“非要今天去吗?脸色这么差,休息好了再去,他又逃不掉。”
“必须抓紧时间,我怕,他的同伙会连夜逃走,他今晚就是在逃走的路上被我们逮到的。”我这么一说,他也不再坚持,因为他比我更明白争分夺秒的重要性。
于是他给唐杰打了电话,问刚才带回的人在哪,唐杰说两人都在医院,他和几个同事守着,不过那人伤势不重,现在已经睡了。
于是白宇交待他一定好好看着他们,脚下加了油门往人民医院的附属医院开。
一上到二楼,就看见几个穿警服的人站在楼梯口,看见白宇上去就小声跟他说着什么,然后指了指楼梯口右斜对角的一间病房。
白宇扶着我往前走,可是我却突然脚下一软人就往地上倒,几个警察见状都上来帮忙扶我。
而我的羽绒服却一下被扯开,白宇再低头的时候,一眼看见衣服外面渗出的血脸色一下变了,让他们去找大夫,自己将我打横抱着就往护士站跑。
那一刻我似乎有些意识模糊,只是倚着他的肩看着四周飞快而过的病房的门。
“你受了伤为什么不说?难道我已经陌生到不必了解你状况的地步了吗?你以前摔一跤都会跑来告诉我,现在你长大了,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宝儿,你说话,现在感觉怎样?护士!快看看她,她受伤了。”他一面数落我一面发疯了似的喊护士,整个走廊上都是他的声音。
我被送到护士站,躲在一张床上,几个护士围上来一看,有的掀起我的衣服看伤势,一看之下不禁惊呼一声,都向后退去,连白宇也是拧着眉毛,眼神里都是恐惧。
我抬起身来低头去看,在我的左腹部有五个黑色的洞,血糊了一片,让他们恐惧的,不是这五个洞,而是这些洞里长出一些黑色的毛发,并且还在蠕动着。
我吃力地想去拿自己的包,白宇走来帮我并问我要什么。
“有一个装红色粉沫的瓶子。”我说,他立即从包里翻出我的朱砂来递给我。
我拧开瓶盖在手心里倒了些,又念了几句咒文就要往伤口上倒,一个护士突然说:“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是不是要消毒呀,你用什么倒上去,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我卷着嘴角笑了笑说:“这东西只能用它来治。”说完我手一翻,朱砂就盖住了伤口,一大股炙热的感觉一下从伤口上传来,像在上面点了一把火,我痛的惨叫了一声倒在床上,空气里立即传来一股臭味,几个护士立刻躲到门旁去了。
白宇也有些不知所措地握着我的手一面看着我的伤口在冒烟一面问我:“有没有其他办法?是不是很疼?”
我疼得说不出话来,连大气都不敢出,又不想让他担心,只是摇摇头,紧紧地咬着嘴唇,不一会儿我就尝到了一股血腥味从嘴上传来。
那炙烧一直从伤口传到内脏里去,我开始后悔应该早点处理伤口,不应该等它渗入内脏才这么做,而白宇看着我,他的头上也全是汗水,怕我咬伤自己,抬手将手指放在我的嘴里任我咬着,我也是被疼急了,一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内脏被烧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我没有精力去思考当初附在那家伙身上的是什么妖魔鬼怪,竟然如此狠毒,后来在恢复了意识后才想起,其中一个女鬼曾说它们曾请了一个恶鬼来替它们出头,弄伤我的应该就是那个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张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白宇同样脸色惨白一头是汗地看着我,而我的伤口中的那些黑色毛发已经被烧成一撮黑灰,鲜红的血再次流了出来,护士们这才来替我上药止血又给我包扎好了。
等我可以坐起来时,我看见白宇的手上也缠着纱布,可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问我好些没有。
“以后有伤,只要我在,就一定要告诉我知不知道?”他摸着我的头发叮嘱着我。
我想了想,虽然很想像以前那样说知道,可是我还是苦笑了一下,看着地面说:“以后我一个人的时间会更多,所以我得学会自己去承担任何事不是吗?我不能老是打扰你的世界。”
我抬眼看了看他,他的眼圈突然红了一下。
“不过,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吃过一次亏,下次,我会先给自己治伤的,那个摔了跤就会喊白宇救命的小姑娘也是时候长大了,摔破了腿得自己包扎,小舅舅还要去照顾别人啊。”我说的有些哽咽了,赶紧别过头去。他低下头去,好半天才转过脸来,笑着点了点头,可是那笑容,却份外的凄凉。
我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说:“去看那个王八蛋吧,争取以最短的时间把他送去地府报道,然后受一万年的各种酷刑,地府里的那些行刑官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从第一层到第十八层,层层酷刑一定要让他尝个透彻。”
我说着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从护士站出来,一面感谢那些护士一面点了点她们的眉心,刚才的经历实在不应该留在她们的记忆里。
走进病房,看见唐杰果然坐在病床对面,正在盯着他们所说的嫌犯,后者还在呼呼大睡,而唐杰的眼睛一刻不离病床。
等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才转过头来,站起身活动着身体不解地问我们为什么要盯着他。
白宇小声地将事情简短地告诉了他,他顿时听得怒目圆张,几乎就要冲上去掐死他。
我见他还睡得着,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去朝他的脸上就扇了一巴掌,一下就把他打醒了,他张开眼睛一脸懵逼地看着我:“你他妈找死吗?打老子干嘛?”他呼地坐起来一双眼睛怨恨地瞪着我。
白宇紧张地想要上来护着我,我却转身示意他们出去,我要跟他单独聊聊。
“一定要小心,有任何情况就叫我,我就在门外。”白宇知道我有我的方法去问我们需要的答案,虽然他们也能问出来,可是因为没有实证,这家伙定然不会承认,等他一再拖时间,那些同伙也早就逃之夭夭了。
我冲他点点头,他们这才退出去守在门外。
我拉过唐杰坐过的椅子坐在他对面冷冷地看着他,他冲我翻着白眼,拉过被子又要继续睡,我一脚踹在床沿上问他:“杀了那么多人,睡着着吗?”
听我这么一说他突然翻身坐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一脸横肉地对我咬牙切齿地说:“你个小崽子可不要胡说八道!”
我也懒得跟他周旋,直接报了几个死者的名字然后说:“这些人不是你杀的?他们的尸体不在你负责的仓库里?”他听我竟然报出了几个名时脸色起了变化,一双眼睛里反复不定地闪出狐疑、恐慌的神色来:“这些人是谁,我完全不认识,你赶紧滚出去,少防碍老子休息!”
我冷笑一下说:“实话对你说吧,我有阴阳眼,我能看见一些东西,否则,我为什么截了你的车?你又怎么会在这儿?车祸吗?好好的车为什么会突然刹车失灵?为什么有八个鬼魂正站在你身边?那个男的,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穿蓝色的西装,你不认识?那个,穿白色粉花连衣裙长头发的女人,姓朱的,你不认识?还有那个……”我假装一个一个地指着他身旁说,说到一半他就怒吼着让我闭嘴。
此时他的眼里只有惊恐,他四下看着,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知道,他害怕了。
“他们说是你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尸体都粉碎了和在饲料里。”我说着。
他怔了怔,突然眼里闪过一丝狡诈,嘿嘿冷笑地说:“你又不是警察,就算你知道一切又有什么用?那些警察如果能找到证据就让他们来抓我,或者,你让这些鬼上法庭去作证呀。”
我摇摇头说:“警察目前还没有证据。”
他一下子得意起来说:“哼,没有证据,明天就得让老子走,你赶紧滚出去!别在这里放屁,你今年不过十来岁,别给自己惹麻烦,不想活到二十岁的话,说一声,自会有人成全你!”他说到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企图警告或者是威胁我。
我还是冷冷地看着他说:“虽然警察们目前没有证据可以控告你,但是,你知道吗?天地轮回,报应不爽,那些被你残害的鬼魂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等我说完,他突然兀自大笑起来,直笑得喘息:“哎哟小丫头,你拿这个唬老子?老子是被吓大的吗?鬼?老子连他们活的时候都不怕,会怕一阵青烟?告诉你,老子当年一个人在坟场过夜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少拿这些吓唬我,小丫头,虽然你打扮得像个男娃,不过说实在的,长得也不赖,来来,老子好久没沾过女人了,让老子开心开心。”说着就向我伸出手来。
我也不躲闪,站起身说:“这可是你说的!”说完脸上金符一现,他盯着我的脸还没有叫出声,我已经一把按住了他的头顶……
“这,这是哪?”
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团混沌之中。
“你不认识这儿吗?”我问。
他转了个身,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身在那个屠宰场的仓库里,四下里浮着一片幽幽绿光。
“我们为什么会来这儿?”他有些疑惑。
“来参观杀人现场呀。”我说。
“什么杀,杀人现场?!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他恶狠狠地瞪向我。
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警惕地转过身去,看见身后那一个个放着尸体碎块的箱子在摇晃。
“你玩什么把戏?”他扭头厉声质问我。
突然,他听见身后有动静,一回头,看见一只箱子里伸出一支血手来,接着是半个身体,那半具尸体一面叫他的名字,一面向外爬。
“你杀了我,把我砍成几段,让我死无完尸,你怎么这么恨啊!”那尸体带着哭腔,半个身体下拖着血印,脸上白得像一张纸,一说话,就吐出一团血来。
而另外的一个箱子里也开始摇晃,同样往外爬出半个尸体来,这具尸体只有半个脑袋,而远远近近的那些箱子里都有尸体爬出来。
他见状先是后退了几步,到底是杀过人的人,并没有马上被吓住,而是拧着眉头阴森森地说:“妈的,想吓我啊?当初老子能杀了你们,就不怕你们变成鬼!能杀了你们一次,也能杀两次!”他怒吼着,双眼冒着杀气,一脚踢向已经爬向他的半具尸体,可是,他的脚却一下子溶在了那具尸体里,一条腿都被绞粘着,那尸体就向他的腰间攀上来,他企图用力甩脱,可是却根本无济于事,其他的几具尸体也一步步爬来,他这才吓得面如土色,回头看我大叫着:“让它们滚开!快让它们滚开!”
我冷笑地说:“你不是说不认识他们吗?那他们为什么要找你呢?好奇怪,你要不要问问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转身往后退了几步,看见墙角放的一根木棒,拿起来先将腰上缠的一个挑开去,甩手打翻一个靠近的尸体,另一个又扑上来,去对付那个,又有别的扯住了他的腿,当他又抬起另一个脚去踢另一具尸体,他的脚又一次被绞住,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在地上,手里的木棒也脱手而出,他这才吓的惨叫着想用手去拂开他们,但是,又怕手也被绞粘进去,只是托着身下的地面不断后退着,来回躲避着爬向他的其他尸体,嘴里哇哇大叫:“我认识,我认识他们,可是不是我一个人干的,为什么只缠着我?救我!”
我双手在身前一抱冷眼看着他说:“救你?你不是说你不怕鬼的吗,谁刚才说杀过一次,还可以再杀一次?我给你机会,你杀来看看。”
“不不,我,我错了,放了我吧,哎呀,求你了。”几具尸体已经抓住了他的身体,撕扯着,啃咬着,并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去咬他的脖子,他只得抬手去抵,下手就是粘乎乎的一片,头尽力向后仰着求我帮他。
“救你可以,不过,你得一五一十将你的罪行统统交待清楚,不可有一丝隐瞒,否则,我就再送你到这儿来跟它们做伴!”
“我认罪,认罪行了吧?快让它们滚开!”他闭上眼睛用尽力气大叫着,就在那具尸体的嘴就要咬下去的时候,我踢了他一脚,他猛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好端端地躺在病床旁的地上,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却突然发现那些尸体不见了,又重新回到了医院,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抬手去抹一头一脸的汗。
我弯腰问他:“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从床上滚下来了?要不要我去叫医生啊?你哪不舒服吗?”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问:“刚才,刚才不是你,带我去那了吗?”
“去哪儿了?你在说什么呀?”我故意问他。
他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冷汗,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沿上盯着我说:“你少装傻,一定是你有什么邪术让我进入了幻觉的,你个小贱人,你竟然敢用这样的法子唬我?看我不……”他话音未落,突然神情一僵,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往自己的脚上看去,此时,从床下的空档处,正有一支血红的手抓着他的脚踝并似乎往外探出身体来。
“啊——!”他惨叫一声一甩脚整个人缩回到病床上去了,汗又滚落下来,我的余光看见白宇和唐杰听见动静从门外向里看,见我没什么事就没有进来。
“你刚才说我什么?再说一遍?”我向他靠近一点,他立即向后缩,然后摇着头说:“没,我什么也没说。”说着他连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刚才还没有玩够,想要继续吗?”我的眼光往床下扫了扫,突然一只血手就攀上了床沿,他再一次吓得往床头直缩几乎要贴到墙上去了。
“我怕了你了,别吓我了,我说,什么都说!”他吓的声音都变了调,眼泪鼻涕横流。
“你杀了八个人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吓成这样?知道什么是报应吗?”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怒火一拳砸在床上,白宇怕我太冲动惹毛了这个杀人凶犯对我不利,这才一个箭步冲进来。
病床上的人一看床沿上的血手不见了,像看见救星一样冲下床躲在白宇身后,紧紧地拉着他们的胳膊几乎用哭腔说:“警察同志救命,快带我走,我认罪,这个丫头太吓人啦,哎呀。”
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看他看看我,白宇不由扭过头忍着笑。
我直起腰来指着他对他们说:“他说他要认罪,我的任务完成了,你现在可以出院吗?要不要再住几天?”我说着对那人问了一句。
他恐惧地扫了一眼床下用力地摇头说:“不住了,现在就去警察局吧。”说着又去摇晃唐杰的手。
唐杰这才带他离开。
白宇奇怪地问我:“你用了什么法子把他吓成这样?”
我坐在椅子上有些虚弱地说:“给他制造了一些幻觉,这种败类,不吓吓他,是不会招的。”
他点点头说:“如果都能这么破案,这世上,得有多少在逃犯可以落网,唉。走吧,先回我那去休息,我恐怕得连夜去审问了。”
我点了点头,想想也没有别的去处,只好被他扶着去他的公寓。
他安排我休息,自己就赶回警察局去了。
我躺在他的床上,闻着那熟悉的味道,一下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一转头,竟然看见白宇伏在床边睡着,不知道他是几点回来的,怎么不去躺着。
我侧着脸看着他,他的睫毛在不断的抖动着,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正想去给他安神,他却突然叫着我的名字惊醒来,一抬眼看见我,这才长吁一口气,然后搓了搓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才回来一会儿。”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转身走到一旁的桌前。
“那家伙招了吗?”我坐起来靠着床头问他。
他从餐盒里倒出一碗粥来,拿着小勺走到床边递给我说:“招了,招得人直想当场就毙了他。来,喝点粥。我见识过很多犯人,像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一共五个人,冒充政府官员,不旦四处骗钱骗色,还绑架杀人,碎尸灭迹,连彭队都听不下去,抽烟的手都是抖的,他的死刑应该是落实了的,其他的同伙也已经去抓了,虽然这么说不对,可是我觉得,送他一颗子弹,都实在是便宜了他。”
我默默地喝了一口粥听着他说话,也不由的叹息起来。
“在他的心里住着一个恶魔,等他被人间的法律惩罚之后,会继续去地狱接受长达万万年之久的刑罚,那种刑罚是你不可想象的,如果有机会带你去看看,你就会知道,一颗子弹是送他去享受无尽的痛苦,为他生前所做的一切进行偿还,等他悔悟时,方可驱出心里的恶魔,那时,佛祖菩萨才会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垂了垂头叹息着说:“如果不是恶魔,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如此残忍。”他咬着牙说着,片刻又甩甩头说,“不过细想起来,我的心里应该也住着一个恶魔。”说着他的头抵在床沿上,一双手紧紧的握着。
“也许,有法子帮你。”我轻轻地说着,心里却一阵抽痛。
“什么?”他抬起头来看向我。
“忘,我有法子让你忘掉,所有,关于我的一切,忘的干干净净,好吗?就不那么难了,就会好好的过日子。”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想了想,突然卷起嘴角笑了一下,眼神一下子变得很苦涩:“忘?其实,我的确这么想过,让我忘了一切,也让你忘了一切,也许那样对我们都会轻松些,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的生命里还有什么?就像是把我的心挖出来一样,那样活着,还有意义吗?”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从你十三岁我认识你,一直到现在,八年时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的生活里没有你会是什么样子。我记得你的生日,你第一天上初中我送你去报道时你穿的衣服颜色,你喜欢的东西,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如果有一天,你趁我不备,想要让我忘记,恐怕,并不那么容易,就像,你明明已经习惯吃饭,睡觉一样,这些你觉得是可以忘记的吗?它们已经刻在我的骨头上了,你可以消除我的记忆,但也只是暂时的,因为,无论是回家也好,上班也好,走路也好,吃饭也好,你的影子都会是无处不在的,你怎么可能让这些都消失?
大妈妈,姐姐,姐夫,彭队,唐杰,楚依依,她的朋友们,你的同学们,还有那个我不太喜欢的艾虎,这些人,除非你能让他们都不记得你,并消毁所有你曾存在过的痕迹,否则,我坚信,哪怕只有一丝线索,我都会记起来,那时候,别让我逮到你!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所以,你不必白费力气了,绝对没有用,记得我的话。”
他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说得我眼泪啪啪地掉在碗里,是的,他说的是事实,我只能让他暂时忘记我,如果想要抹掉八年的记忆,并做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本身也愿意主动来忘记。而且,如果换作是我,也会跟他一样,一个名字,一个称呼,一张照片,一个味道,都会让我想起全部,这个忘字咒,对我们来说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想到这儿,也才突然意识到,当初我让海拉忘了那段记忆,而她再次想起,就是因为赵吉祥,所以才会失效,并且坚强而乐观地活着,自行埋藏了那段痛苦的回忆,就是因为有一个比它还更强大的咒语,叫作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