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纯白空白
一
2010年七月份的一天,我一个人来到离家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城市找工作,天空下着小雨,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对我这个来自别个小城的年轻人,没有人肯多看一眼,我一脸疲惫地站在一个公交站牌下面避雨兼等车,道路两旁的景观树生长地郁郁葱葱,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啾啾”地鸣叫着从雨里飞来落在离我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它们抖落身上的水珠在这夏日里难得的清爽天气里尽情地嬉戏起来,我感觉头晕晕地痛,我习惯性的掏出一支烟点上,希望自己的头痛减轻一点。
我待头痛减轻了一些之后,开始想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在大约一个星期以前还是和我那样亲近,仿佛我不会失去它们一样,而现在,我终于承认它们结束了,要是再确切一点,那就是当我上完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就承认了。
大学终于结束了。
现在我的头还是有一些痛,这倒不是天气的原因,头痛是在临近毕业的时候整夜整夜地失眠留下的后遗症。头实在太痛的时候,我就索性不睡了,独自一个人到寝室的水房里抽烟,抽完一支,洗把脸,接着抽第二支,我常常产生悬在半空的错觉,然后再洗把脸把自己从半空撕扯下来,那时我常想,头痛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吧。
雨越下越大,而我的车还没有来,空气中湿润的气息使我不断地想起那些远去的五月份的日子,我仿佛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了......美琪仿佛又站在我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我。每当她站在我的身后我都能感觉到那目光,可是当我转过头跟她说话时,她仿佛早预料到我要转过头跟她说话了,她的目光已伸向其他地方,或是一棵树,或是一张石凳......
临近毕业的时候,也就是五月份吧,美琪突然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她不再跟我乱开玩笑,她总是说让我多陪陪她,但又不愿我们多见面。我也察觉到她的这反常地变化,早上的时候就早早的起来,宿舍里的其他人还都在呼呼地蒙头大睡,我就小心翼翼地开了宿舍的门,然后去和美琪见面。
五月份清晨天气还是有一些凉的,我把外套披到美琪身上,我们到学校附近的公园散步,或者有时候也会跑几分钟步。
我因为抽了太多烟的缘故,跑步后总是有很重的呼吸声,这时候美琪就站在我的身后,她什么话也不说,静静的等我的呼吸平缓下来。
我回过头跟她说话:“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星期天我们一起去呀!”
美琪便走到我的身边郑重的说了一句话:“李成彬,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说完她就转身走了,突然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脱壳而出,带走了我所有的力气一样,我动弹不得,我看着韩美琪就那样远远地走了,走出我的视线……我脑海里出现一副她以前送我的画:坍塌的墙壁上爬着灰色的藤,瘦削的藤蔓拼命伸向血色的天空。我依旧什么也没有做,就那样看着她越走越远......
二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写大学这段生活,它毫无头绪,仿佛这段生活的开始和结束是紧挨着的,一开始便也结束了,至于那过程,我真希望它们可以和我吸进肺里的烟一样,呼出去就随风飘散了。可是现在我必须努力的把它写出来,因为我再也想不出有更好的方式来祭奠这段时光了,要是再过些日子,恐怕我不会再想回忆这段生活,更别提写下来。
三年前我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后没几天,就来到了大学报到。专业课我谈不上喜欢,因为那是家里的决定,我只能听从,每天除了听课,我就呆在寝室里看书,哪里也不想去。寝室里除我之外还住着三个人,好学的秦忆,顾家的张林,多情的魏小柯。
就先从张林写吧,他从小就失去了爸爸,所以对自己的妈妈有很深的感情。大一,一次我们去喝酒,大家都喝得挺多,我们从饭店里回学校时经过一家珠宝店,临街的橱窗里面放置着价格高昂的的一些玉镯和项链,这时候张林突然趴在橱窗上面,我们以为他是头太晕了,谁知他隔着玻璃指着其中的一支玉镯对我们说:“这玉镯真好看,我要攒钱买下它,送给我妈!”我们都当他喝醉了,开玩笑,谁知道后来他竟真的把那只手镯给买了。只可惜,他最后没有送成。
再说秦忆,秦忆是我们这几个人中最好学的,他也是我们这几个人中唯一没挂过科的了,真算是我们的榜样!而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包括他的独身不娶主义。秦忆站在我们对着女寝楼的窗户前用手抚一下他那长约五毫米的头发很深奥的说道:“这世界上有男人就够了。”常听得我们汗颜。而他也最终把我们多情的小柯同志拉下了水,就在快毕业的时候,魏小柯神秘的失踪一天之后,深夜出现在我们寝室,表情悲壮地宣布自己以后要向唐僧和秦忆同学学习,而我们却一致认为晚上应该把寝室门锁好。
接着就是魏小柯了,天生的一个小帅哥,阳光、多情、浪漫、勇敢。但是他的浪漫主义情怀在阴郁的时候最甚,也就是失恋的时候。比如他失恋了一定要给那女生写诗,这是他自己当着我们面说的,红唇白牙,可是却从大一到毕业几次感情,只写了一首。而他的勇敢是要结合着阳光、多情、浪漫才能理解,阳光是他天生帅,帅就多情,多情就自然浪漫,而他失恋时最浪漫,但小柯却还是谈了好几次恋爱,这在那些被一次感情就打倒的人面前,堪称勇敢。
好吧,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我们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又似乎只是想玩一场.....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一位个子比我矮了一头,但丝毫不因为身高问题而害怕我的女人用厌烦的语气抬着头问我,她就是我们的系主任,这个时候是上午第二节,地点是寝室楼下面。
我这时候因为已经感到事情不妙,低头说:“工程技术三班的,我叫李成彬。”
“今天中午去找你辅导员说你的错误,写一份检查交给他,以后不能再这样干了,受伤了事情就严重了......”这时候系主任的手机响了,她忙接手机前又说:“现在去上课,我会找你辅导员看你的检查。”
“ 好的。”我说:“第四节下课我就去。”我呼呼的就跑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我们寝室的四个人在忍受了一节如同嚼蜡的政治课后一致认为再听下去就是浪费青春,小柯还QQ约了刚认识的一个妹妹要去玩,于是第一节一下课,我们就集体翘课了。
可是翘课后除了小柯我们三个人却没地方去了,商量后还是决定去学校附近的公园逛,说不定能遇上小柯,我们一定要坏了他的好事。
到了公园后,竟然发现有很多女同学在那里写生呢,这一下大家有了兴趣。
张林突然推推我的胳膊,说:“看到没,那个灰上衣颜色的,是我老乡,漂亮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河边望去,确实看到一个穿灰色上衣的女生,正拿着画笔,低着头,画着什么,可是她的长头发散落下来,把侧脸遮住了,然后又看到她抬起头大概向河的中央看了一些时候,低头接着画了起来,我并没有看出这个女生好看在哪里,因为我自始至终看到的都是侧脸。
我的目光也伸向河的中央,却只是秋水粼粼,什么也没有。
“走。”我说:“去给你老乡说说话,咱们看看她画了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
我和张林一起走到这个穿着灰色上衣的女生旁边,她似乎没有发现我们,正微微低头“哗哗”的涂着线条, 我近距离的观察她,却被她的画吸引,那是怎样的奇怪感觉呀!
这幅画我真是似曾相识,我说不上在哪里见过这个场景,但是那熟悉的感觉还是令我的目光久久地放在那些瘦削的灰色藤子上,那些仿佛就要失去水分拼命挣扎的藤条,正指向血红的天空,而那让它们委以接近天空的旧墙正残陨坍塌,我仿佛听到了那些藤条痛苦的呻吟夹杂着悲伤的哭诉。它使我想起更多痛苦的东西,突然我竟心情沉重起来了。
我和张林默默地站在他老乡的身边,她终于发现了我们。
她扭过头先是微笑了,“哟,张林!”她兴奋地说:“你们没课吗,真巧啊。”这时候我才看清她的脸,清清的眉,明亮的双眼。
张林嘿嘿地笑着说:“呵,我们逃课了,政治课,不想上。”他又拉了我的胳膊说:“这是我室友。”
她这才看了我一眼,然后她惊讶地说:“我们见过面了,在刚到学校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都在学校的紫藤廊里避雨!”
她这样一说我总算想起来,确实见过面,只是当时一句话也没说过,而我早忘了这件小事,她还记得,女生就是记性好啊。
“原来你们认识。”张林惊讶的说:“我以为你们不认识呢。”
我忙解释:“不算认识,那天雨太大了,只是碰巧在一个地方避雨,见过一面,没有说过话的。”
张林于是说:“一个叫李成彬,一个叫韩美琪,以后大家就认识了。”
这话逗得韩美琪笑了起来,我还没开口说什么,他又说:“那初次见面,互相送一份礼物吧,美琪就送你的画好了,成彬......就送书吧。”
这话更逗地韩美琪大笑起来了,我看着韩美琪也跟着笑起来了,她确实很好看,只是不易察觉。
然后韩美琪收住了笑,就拿起画笔在那幅画上写下:在河边,赠给李同学。她把画取了下来递给我。
我这时赶快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寝室取一本刚买的书,一会儿就过来。”
说完我就转身飞快地跑了,我看到秦忆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像是在睡觉。
我不到五分钟就跑回学校,可到了寝室楼下面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现在要爬墙翻窗了,寝室楼还没开放,我们住在二楼,我只能翻窗了。当我就要成功,差最后一个开窗的动作就进到寝室了,悲剧也就发生了。
“你干什么呢,给我下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的校园十点钟。
我差一点被吓得从上面跳下来,我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句:“大爷的!”回头一看,呆了,是我们闻名丧胆的系主任,王老师。我乖乖的又退下来。
于是也就发生了前面的一幕。
当然,我没有去上课,我赶快来到河边给张琳和韩美琪说了我的遭遇,在一边睡觉的秦忆也挖苦我地笑起来了,我真想一脚把他踢到河里去。
最后我和韩美琪约定,我下午就给她把书送去。
中午我乖乖地去找了辅导员,说了自己的错误,并上交了一份检查。
这个时候是十月份左右,天气还是有些热的,树和草生长地茂盛,大街上葡萄、桃子、梨等水果摊摆地色彩纷呈,虽说一切都好似正在生命的黄金季节,可是生命也是在这个时候慢慢走向消失的。
在学校大概有一个月了,我回家看望家人。
在家里的一次谈话中,妈妈说:“你张伯去世了,就在前几天。”我突然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噢,我想起来,开学前他还跟我说过话呢,他说:“成彬,在学校好好学习啊,你爸爸太辛苦啦......”
回到学校后,我去图书馆借了一本关于死亡的书。
我想知道人死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是痛苦的,或者是来不及痛苦,更或者是舒服的,我一直不相信死也会舒服。
张伯的去世对我触动太大了,我在一段时间里着迷于思考死亡。晚上就做一些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被无数灰色的藤条紧紧地缠绕住拉向深深的黑暗,我又看到了张伯,我问:“张伯,你怎么死了呢,你现在去哪里了。”
这些我没有告诉寝室里的其他人,他们三个人有时太安静,我几次想给他们说我的感受,可是我最终没有,我觉得说出来挺没意思,说出来也没有用。
下雨天我静静地看树叶从枝头落下的样子,看雨珠在窗上慢慢流成一条条透明的痕迹,我看着陌生人在雨里匆匆地行走,于是我也变得安静了。
那本关于死亡的书在枕头下面放了些日子后,我觉得有些无聊了,我把书还了回去。
再一次见韩美琪是在自习室,我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一本小说,小说的情节深深地吸引了我,当韩美琪走到我前面小声地说:“李成彬,你好呀!”我抬头,看到她正微笑着看着我,我礼貌性地站了起来。“你有同伴吗,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她还是微笑着。“没有,你坐吧 。”我说。
韩美琪似乎认为我不属于那些会看书的人,坐下后,她看着我的书,惊讶的说:“你真的是在看书呀,是真的,原来你会看书。”她的声音虽有些惊讶,但压的很低。
我笑着说:“你怎么认为我不会,难道我有那种给人不爱看书的样子吗?”“嗯,有点儿,虽然你也送书给过我,但那不代表你会看,不过......现在又像了。”她一字一字的停顿,看了我一眼,接着说。
她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一双拖鞋,给我的印象就是个很随便的人啊,你看,一个在校园里穿着拖鞋到处走的人,怎么会看书呢,但是只有亲眼看到你在看书,我才认为你是会看书的,我才能相信。”她又看着我,等待我说些什么。
“全凭感觉吗,看书和穿拖鞋有什么直接联系的呢?”我说,“要是你认为一个人不会做某件事情,即使有人很肯定地说那人会做,你也是不会相信的,对吗?” “是呀,我们女生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嘛,这是处事的原则。”韩美琪把手放在自己面前的课本上,很肯定地说道。
“是啊,要相信自己的感觉。”我点了点头,又把书打开看了起来。
是的,要相信感觉。当我们后来越来越觉得彼此在一起已经不是原来的感觉之后,我想第一个感觉到的一定是她,她是善良的,所以是坚决的。所以,我也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最不愿失去的朋友。
那天自习还谈了些什么话,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看的那本书的名字叫《白衣女人》,看完这本书的时候,我告诉韩美琪,自己为那个一辈子只穿白色衣服的少女的去世伤心不已。我告诉她说:“善良往往是脆弱的,更是短暂的。”
回首往事,往往觉得时间是那样快,又是那样巨大地横亘在现在和过去之间,不能逾越。
大二开始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她的名字叫:柳宜萱。一个善良,本不该出现在我生活里的女孩。
三
转眼已经来大学一年了,我因那些没学好的功课感到无形的压力,所以看小说的时间开始减少了,但因为自己的专业实在是不喜欢,学习也没有一点动力。每当我拿起一本小说要看第一个字的时候,身体里就会蹿出一条警告:学习功课吧,要不然将来怎么办!
这警告像一条蛇,整天在我的身体里游蹿,使我感觉就像被施了咒,痛苦着,挣扎着,我真想把未来一把抓在手里,奋力摔个粉碎!
秦忆的学习更加努力了,因为他说时间正呈重力加速度般的形式快速下降减少,每天他都能听到时间随夕阳砸向地平线的巨大轰鸣声,他说他的灵魂都为之颤栗了,为了告别将逝去的一天,我们最好的告别仪式应是心无杂念,四大皆空地学习。我看着夕阳只觉得那像一个大号的老婆饼,我只能说,我是坏孩子,秦忆是个好孩子。
我因为整天觉得烦闷,就和柳宜萱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有一些依靠,我们那段时间几乎逛遍了学校附近的街道,有时候迷路了,柳宜萱就一个劲的说我不该带她走不熟悉的路,我说这一次迷路下一次就不会了,但下次我们还是接着迷路。
奇怪的是我和韩美琪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迷路过,我们总是有说有笑地走着,当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往哪里走时,她就很随意的说一句:“我们走那条街看看......”事实上一直都是她带着我,只要在走进一条街之后,她就会随我走快走慢。“我们走那条街看看......”她好似已经从那条街上走过一千次一样的熟悉,她从不会走那些陌生的街道,她不会给我慌乱的感觉。
一次我和柳宜萱又迷路了,我掏出一根烟,我背对着她大概过了一分钟之后,突然转过身体对她说:“你怎么想,我们又迷路了,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往哪里走......你能不能有点主见,我们怎么回去?”
我看着柳宜萱的眼睛,她突然就哭了,她蹲在一颗树旁就把头埋在胳膊里哭了起来,我突然也开始伤心了。
我走过去也蹲下来,抱着她说:“对不起,我是害怕了,我们这次走得太远了,你看天黑了,别哭了。”她依旧哭着,对我说:“我也害怕,我怕失去你。”过路的行人惊异地看着我们,最后我喊了出租车。
回到寝室后,我躺在床上玩着自己买的魔方,心里有一些乱,我对正在玩电脑的魏小柯说:“小柯,你和女朋友在一起是怎样的感觉?”
魏小柯正忙着打游戏,随便地说:“没感觉。”
“怎么没感觉,为什么?”我问。
“因为在一起久了,就没感觉了。”在一边背单词的秦忆斜插了一句。
我看了一眼秦忆说:“你哪来的理论,你又没谈过女朋友。”
“我看书上说的,嘿嘿......”他得意地抚摸着自己的寸发,这是他认为自己是对的时候要做的招牌动作。
我又接着开始旋转魔方,这时张林说话了,他说:“你是不是不想和柳宜萱好了,人家可是个不错的女生。”
我看着向来不爱参与我们谈话的张林奇怪的问:“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没有。”张林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多关心她。”
我不想再说下去了,于是说:“不说她吧,我不想说了。”
张林不再说话了,我接着旋转起魔方。
秋天多阴雨,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有大雨,出门请带伞。在一个星期天的午后,连阴了好几日的天空终于哗哗的下起了大雨,除了魏小柯我们三个人都在被窝里睡觉,这种天气睡觉最美了,可是魏小柯一身雨水的冲进宿舍,大声喊道:“我失恋啦!”
魏小柯这次伤得不轻,他说:“我是真的喜欢那女孩,是真的喜欢......”
我们几个人一致决定去喝酒,为了小柯失去的爱情。
大家在一起喝得大醉,魏小柯边喝边哭,他说他要写诗了,这次一定要写一首长诗,我们几个一个劲的说那女生有多差劲,一个劲的说着那女生的坏话,恨不得把那女生给揍一顿。魏小柯哭得更伤心了。
我喝得有些多,头晕的厉害,我说:“这成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真想逃出去。”
张林接住我的话说:“逃出什么去,为什么要逃。”
我看着张林,过了好大一会,说:“张林,我知道你喜欢柳宜萱,我可以让给你。”
我的声音很大,我说完后就自顾自的大笑起来,我接着说:“我不在乎!”
“你这个混蛋......”张林把一个啤酒瓶砸在了我的头上,我只觉得耳朵里“咚”的一声,眼前就黑了。
我的头上绷了纱带,在医院里呆了几天,张林几次去看我,每次都说是自己喝多了,太冲动。
韩美琪也去看了我,柳宜萱终于认识了她。
之前我告诉韩美琪自己的女朋友叫柳宜萱,只是柳宜萱并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女生朋友。柳宜萱以为韩美琪只是我的同学,她和韩美琪成了好朋友。
病好后,我突然不想再和柳宜萱见面了,可我却因那些落下的功课,变得更见烦闷。
魏小柯终于还是没有写出一首长诗来,他对我们说:“生活就是这样,很扯淡的一件事情,我总会写出一首能感动自己的诗来。”
四
接下来的生活我不能再以时间顺序写下去,因为有些事情太突然,我竟忘了那些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我只能记得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但有时我也是不十分确定,它们真的跟我有关系吗,它们真的经过了我的生命吗?
我原谅了张林,我告诉张林,是我不对,我应该被那样砸一下。
我还是接着和柳宜萱见面,她的笑常常令我不安,她的手还是那样微暖。
寝室里的三个人依旧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秦忆依旧背着他那永远也背不完的单词;魏小柯依旧照了镜子,梳了头发约女生;张林依旧做着兼职;我,容许我省略吧,因为我没什么可做的。
大概是冬天的时候,魏小柯宣布自己又有女朋友了。他说:“我是真的喜欢她。”
可是夏天开始的时候魏小柯又失恋了,我们一天没见他的影子。可是晚上他回来的时候似乎变了一个人,他没有伤心,他说他以后要好好学习了,他还说:“我要为她写一首诗。”
我的功课依旧是差,可我却喜欢上了看韩美琪画画。
韩美琪说我的眼睛里有太多的忧愁,她说那是一片雾。
一天,张林兴奋地回到宿舍,他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红盒子,他打开了盒子,我们一看,盒子里一只深绿色的玉手镯。我们几个抢着要看,突然镯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瞬间碎成了几段。我们惊呆了,都傻傻的站在那里,我看了一眼张林,他的脸色像变了一个人。
魏小柯首先说话,他看了一眼大家对张林说:“多少钱,我们想办法再给你买一个。”
张林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把碎玉镯一段一段捡了起来,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最后大家还是决定了要再买一个手镯给张林,可是五千多块钱,我们一时也凑不出来,我们决定找兼职。
当我们几个人正在一家酒店里端盘子的时候,我接到了韩美琪的电话,她说:“柳宜萱自杀了,从教学楼上跳下来的......”
“啪!”我手中的盘子掉在了地上。
柳宜萱死了,我甚至都没有听她给我说过什么伤心的事情,我接受了学校的调查,我給校方的回答是:“我们认识快两年了,我不了解她。”
我在夜里开始重复做着一个噩梦,我被无数灰色的藤条追赶着,它们要把我拉向深深的黑暗。我无助、孤单。
我又想起了张伯,柳宜萱去了和张伯一样的地方。
我把韩美琪送给我的那幅画找出来看了又看,那些灰色的藤条像是从我心里爬出来的,它们就在那里,慢慢生长。
几天之后,张林约我吃饭,他给我说了很多,他说他恨自己的爸爸,爸爸抛弃了他和妈妈,他和妈妈在一起忍受着痛苦,痛苦伴随他度过了无数个难眠的夜。他还说,他是真的喜欢柳宜萱。
第二天清晨张林就自杀了,他来到和柳宜萱自杀时同样的教学楼,就那样在所有人还深陷于梦境的时候,他从八层楼上纵身跳了下去……
五
魏小柯终于写出了他要写的长诗,他说以前写不出是因为太专注与自己的悲伤,而忘了关怀别人。他说:“张林和柳宜萱才是更好的一对。”
就要毕业了,我为了能找到工作疲于奔波。
秦忆已经去了美国“镀金”,他的叔叔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有一家公司,希望他去那里帮忙。
魏小柯也决定要去深圳闯闯,他不打算再上下去了,他说他讨厌学习,他不想再过扯淡的生活了,青春需要打拼。
离校那天,魏小柯送了我。我们在几乎就要搬空的宿舍里,面对面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魏小柯给我讲了他以后的打算。
最后他对我说:“青春就是一场残酷的旅行,累了,哭了,想想兄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