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到父亲,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朱自清的那篇《背影》来,想着父爱于我们却是那般深藏着恰到不愿再多表现出一点儿。父爱似山,集巍峨与沉默于一身,我们只能仰望而不敢去亲昵。
我不是在父亲身边长大的,对父亲更多的是敬畏和陌生。记得小时候,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与父亲愉快地玩耍时,我就会躲到一边伤心地想父亲,渴望着和父亲玩一次游戏。这样的经历多了,我的脑海中就会形成一个属于自己的父亲来,每次想父亲时我就会和脑海里的他进行秘密地交谈。这样特殊的思念方式陪着我度过童年和少年时期,我也总是借此来安慰那个不定时冒出而又极需求的思想。那段时期父亲于我来说是舒适并陌生的,是可望而不敢亲近的。
记忆里,父亲与我开始有清晰关联的日子是在我高三那年。那段时间,于那种高压下的学习状态里,我总是不能按时早起,会时不时的在早读课上迟到,而闹钟也于我不起半点作用。苦于此,我莫名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和父亲聊了我这些烦恼,却得出一个解决方案,便是由父亲每天凌晨五点多用手机叫醒我。刚开始的一个星期里,我每天早上于固定的时间点里总是会接到父亲的电话,电话那端总是会传出和蔼的声音,“该起床了!”,我也便会回答,“恩,知道了!”,然后我迅速起身。考虑到电话费的原因,我与父亲商量后,决定他打来时,直接挂断就表示我知道了,有时我没有听到,他就会连续拨打下去,直到接到我挂断的信号。就这样,我们保持了大约一个月的特殊联系,在我感觉可以控制自己的生物钟时,我们也就终止了这特殊的通话。当时懵懂的我却没能悟出藏于这通电话里那细腻体贴的父爱,我也是在几年后无意间从母亲口中得知,平时酣睡沉沉的父亲在那段时间里却一改往日的酣睡,在闹钟的催促声里迅速惊醒,然后拿起手机,拨通我的号码,待我收到电话后他便再次睡去。现在想来,我很有罪恶感,父亲是教师,每天有自己忙碌的教学任务,无知的我却在那时用自己的烦恼去打扰父亲的休息时间。
那年,我上了大学,父亲也即将退休,没有了那么多的顾虑,我就顺理成章地回到他的身边。回去之前,我幻想了多种和他一起相处的情景,但现实情况总是会超出我的想象而独立存在。躺在父亲为我布置的房间里,我还是比较欣慰的,丝丝的父爱如涓涓细流一般悄无声息地流进我的心尖。但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下去,在父亲身边,我变得忸怩不安,做起事来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点儿做的不对。而且我们在一起时几乎没有聊过天,哪怕多余的客套话也没有说过,我就像空气一样独立的在他身边生活着,那个暑假我感觉成了父亲家陌生的客人。当时的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紧张的环境,消失得远远的。但生活中不顺心的事十之八九,在紧接着的暑假里,我又不得不回到父亲身边。这一次我却跟父亲一起垒了一个厕所。刚开始的时候,父亲用尺子在那边量量测测,我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所有动作,然后我们一起挖地基,拉砖块。等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后,我每天就是帮他搬运砖块,和水泥,运水泥,他则是在那边仔细地比划着,然后把砖块和水泥合理的结合在一起。做这些的过程中我们几乎也是没有多说过几句话的,现在想想我都惊奇的很,我们居然一起默契的完成了一项小工程。那之后,我渐渐融进那段沉默不语的日子,也慢慢适应和父亲在一起的丝丝享受。
后来的一次国庆假期,我主动要求回去帮家里收玉米。因为连续的阴雨天气,导致机器无法下地,玉米只能纯手工收割。望着一大块顺势倒下的玉米,我气馁了,也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干了。在父亲的指挥和嘱咐下,我不情愿地动作起来。由于心里抵触,我特别反感这种脚与淤泥长期接触的环境,所以在我猛然往前望时,父亲已经超我有段距离了,他身后整齐地躺着一排玉米秆。望着他一手紧有力地扶着玉米秆一手娴熟地挥着镰刀,这样有条不紊地重复着,动作中丝毫没有半点厌倦,我顿时感到惭愧极了。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望了望我说:“要是累了,就歇会儿”,我赶紧回他说:“不累的”,他冲我笑了笑又投入到劳动中去了。中午回去吃完饭后,他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了,说水太凉怕我不适应,搞得我眼眸都湿润了,一时间竟语塞起来,原来父亲也有柔情的时候。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跟父亲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动作着,我们互不干涉,也互不交流,却彼此默契地完成了八九亩的收玉米工程。这过程里,我深深感受到父亲身上那勤劳和坚韧的品质,还有他对我那沉默不语的爱。也就是这个时候,现实中的父爱才开始真正植入我的思想。我也才渐渐了解到父爱沉默如山的意境,试着去体谅父亲的艰辛。
父亲虽然是沉默寡言的,但他对孩子的爱却是无微不至的,有时都会体贴到极致。在我临至毕业的寒假里,我的胸口莫名其妙地疼痛起来,父亲陪我去医院检查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疼痛之状却随之不去,每到夜里十一点多我就会痛苦地折腾一番,父亲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药方,用葱熬水得到的葱水让我喝,想借此缓解我痛苦的感觉。于是,在我饱受疼痛的时候,父亲会在楼下用电磁炉烧一碗葱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至楼上我睡觉的房间里,看着我喝,我叫苦说难喝时,他却笑着说:“喝了吧,对身体好。”喝完后,他接过我手中的碗就下楼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眼睛早已模糊了,胸口的疼痛也消失了不少。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后,他先是问我夜里感觉怎样之类的话,然后就嘱咐我把那边碗里的葱水喝了,待我疑惑的看着他时,他却说这得喝上一段时间才能见效。果然,夜里父亲又端着葱水上楼来到我跟前,让我把它喝了,然后接过碗,转身离去。那段时间,我最常见的就是这个转身离去的背影,给我留下满满的感动。
与父亲的几次直接接触后,慢慢地唤醒我那颗渴求父爱的心,父亲终究还是令我倍加想念的。在离开他的时间里,我会于冰凉的夜里想起他,想起他无言中的所有动作,想起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想起我和他在一起时的那些事儿,然后把那强烈的想念写在自己的日记里,绘成一页页关于他的文字。
我与父亲接触的时间不是很多,我不能很好地感受他平日里诸多的喜怒哀乐,但我会尝试着去走近父亲,了解父亲,于现实的琐事里去感悟父爱。
如今,我已走出校园一年了,在初尝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之后,我深感生活的不容易,却更能体会父亲是多么得了不得,父爱又是多么得伟大与无私。有人说父亲是一本书,值得我们用一生去品读的,我相信那沉默不言的父爱就是这本书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值得我们每个人去细心享受并受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