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江山（6）

文// 绿茉儿

时间是圆的，转一圈，一天就没了，转一大圈，一年就没了。令人闹心的1991年，终于在时间马不停蹄的转动下，给折腾没了。终年没有收入的人们，都过了一个瘦年。用满囤的话说，肚子里没有油水，说话都没有力气。全村也只有他一个人敢在众人面前显摆，似乎只有他的家，正月里每一天锅里都有肉！这让静水河人羡慕不已，当然更多人对此表示嗤之以鼻。谁不知道他满囤的日月？

如今，春天来了，就不一样了。人们不能因为去年闹天灾就不去地里干活，只要下雨，希望总是有的。

兰茉和所有静水河人一样，开始上山劳动。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适应了山里的劳作，貌似已经忘却了读书这件事。是呀相比许多同龄人，她已经够幸运了，起码上过初中了，对于年年“溜光头”的静水河村来说，已经没有在读初中生了。这样想的时候，兰茉心里有_那么一丝平衡。

近来兰茉发现一个现象，就是她在哪里出山，村头万有富家小子就在哪里，好像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似的，他总是知道她的去向！这太让她惊异了。万有富是村里的万元户，也是木河乡响当当的人物。他本人又是石匠，偶尔给别人家做活，有时候也承包一点乡上的小工程。但是，他的这个儿子，兰茉一点好感都没有！

记得那时，村里的学校一直到农历二月份才开学，全村三四十个同学，分坐在两个破烂的窑洞里，每个教室三个年级，由两个老师负责上课。

挂在校园内的“钟”(其实是一块废铁)响了，同学们都跑回教室，音乐课代表领唱一句:八月桂花遍地开，所有同学就会习惯性的扯着嗓子，开唱了。

每一节课，都分成三部分，老师会一个年级一个年级的上。很多时候，大家会很任性的高喊:老师，讲一个故事吧！老师会很负责任的说:不能不能，讲故事了课就上不完了！说完，意味深长的一笑。孩子们立刻心领神会，一起高喊:讲故事，讲故事，讲故事。。。拧不过这些家伙们，老师便抑扬顿挫的讲开了，上课的事，当然谁都不会再提了。

而老师讲故事的时候，万少杰就偷偷地将鼻涕抹在桌子边沿，上排女孩子向后一仰，那印花布衫就惨不忍睹了。女孩子们都对此深恶痛绝，却又毫无办法。

兰茉还曾亲眼看见万少杰将一块石头，扔进新来的女教师的烟囱里，导致那老师每天生火，窑里都烟雾大罩，半年里一直生活在烟火缭绕的屋内！

最流氓的是，有一次竟然悄悄地从背后，把一个三年级女生的裤子给扒下来，已经懂得害羞的女孩子，哭了个彻底！而他自己，还恬不知耻，洋洋自得。

所有的这一切恶行，兰茉都是无法忍受的。虽然现在的张浪兴打扮的像模像样，在兰茉看来，油头粉面、胸无点墨的他，就像驴粪蛋蛋，外面光，里面脏。

时下正是栽红薯的季节，这块地是她家的自留地，土壤属于那种胶泥土，不适合种粮食作物，但是，红薯就不一样了，听她爸曾说，红薯这东西耐旱，适合在这种特殊的土壤里生长。

半个早上，兰茉已经栽了近一百多了。叶菊香因为早上要照顾最小的孩子，只是乘着孩子睡着的空闲，挑了一担水送来。

“妈，你别磨蹭了，赶紧回去吧，小妹醒来又哭闹的不行”兰茉这样催促母亲，其实她不想让母亲太累，宁愿自己受累。

“好，那我回去了，你也不要靠到中午才回来，早点回家吃饭，剩下的后晌栽”叶菊香心疼女儿，总是这样叮咛着。哎，命苦的母女俩互相疼惜着。

这样说的时候，叶菊香拿起担子，回去了。

兰茉也乘机坐下来，休息一会。现在她已经不再看地上有没有脏东西，撅头放地上，就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板凳！刚开始出山的时候，她就拿一个特别小的凳子，供自己休息时所用。但是，立刻引来村里人的热议，有骂她的，有同情的，也有表示理解的。最后，给了她一个难听的名字“二洋人”，才作罢。

当然，她不惧怕别人的议论，只是后来感觉真没必要。

“哎呦，一个人坐着不动弹，这哪是劳动人民的做派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当兰茉回过神的时候，万少杰已经坐在了她身边。

她下意识的挪了挪，一股厌恶的情绪涌上来。

“我干啥，用得着向你汇报么？”她很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

“女孩子说话柔柔的，是不是可难了？”他还是嬉皮赖脸的样子。

“我怎么样，那是我的事”她一脸的不屑。

“那倒是，我的活干完了，现在还早，拖延一会时间好回家”

“呵，我就知道是这样，怕回家不好交代吧，我就说，你怎么一下子就勤快了呢”

“茉茉，不能这样说我吧，我最近一直很勤快呀”他感觉受了委屈一样，为自己辩白。

这样说的时候，他拿起撅头，开始掏地，很认真的样子。

“你干嘛呢？，不用你忙，我自己一会就完了，赶紧闲着吧”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咋啦，你不能剥夺我劳动权利，我不是帮你了，我是想锻炼身体”他说的理直气壮，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红格艳艳太阳升起来

绿格油油庄稼长起来

树上鸟儿一对对

河里鱼儿一双双

哥哥夜里睡不着

想起妹妹的毛眼眼

毛眼眼

妹妹的毛眼眼

。。。

万少杰一边抡起撅头，一边用拦羊嗓子唱起了歌。

太阳照在静水河上，波光粼粼，对面山上传来吆喝声，蓝格盈盈的天空，有一对鸽子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