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是转寄到我家的。准确来说,是韩宁托谢双捎回来的。说的再具体点,请柬上写:“我下个月结婚。邀请人:陈珂。”
谢双把请柬拿回家的时候,我刚把最后一笔分期月供还完。
输完密码的最后一位,我看了一眼窗外。那辆停在楼下的车,纯白色在初秋夕阳下,格外静谧,澄澈、透亮。
韩宁是我发小。谢双是我女朋友。至于陈珂,是我和韩宁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
三年前,我去太原见客户,恰逢出差的的韩宁办完事,约了几个在太原的同学,一起去唱歌。
后来韩宁说起,我见到陈珂后的反应,就跟《鹿鼎记》里韦小宝见了阿珂后一样,眼睛定在人家姑娘脸上。是的,心口“突”地一跳,走不动道了,是动心了。
后来人家姑娘说,是她追的我。没错,她比我主动了一点。
KTV里音浪一浪比一浪还浪,韩宁说我唱情歌的眼睛无时无刻不表达着我的春心无比荡漾。有想法就要想办法。单身情歌唱完,就得再点一首合唱情歌,才对得起清风明月,还有我的含情脉脉,我的此时此刻。
小姑娘唱: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世间万物化为虚有……我紧接着接唱: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至于有没有真像歌词里唱的那样,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对酒当歌、轰轰烈烈,把握不把握的都是后话了,反正青春年华我是有了。
在一起之后,陈珂有天回忆说,唱到副歌我一开嗓的那刻,她就动心了。这么一个看似徘徊在油腻边缘的90后大叔,怎么有如此动听的声线和好看侧脸,这几年跟客户陪酒、陪聊、又陪饭,也没沦落到世故深沉、装模作样扮成熟,太难得了。要不,跟他回趟家试试。
其实我伪装起来的矜持快要露馅了,追吧,总觉得人家还是个姑娘,咱得再等等。
认识半年的时候,她家水管坏了。你能想象二半夜厨房里水管呲着水,这姑娘冒着被水浇灌的风险,一个人拿着扳手不得不尝试的感觉么。
再被自来水光淋了40分钟后,她拨通了我的号码,礼貌、客气、又谨慎,半个小时后,我到了她家楼下,跟着位置共享和男人第八感的指引,我打了她家门口。
湿漉漉的头发,水汪汪的眼睛,我心疼了。
第二天,一大早收到微信问候:真的谢谢你!半夜麻烦你跑一趟,这周末请你吃个饭吧。不许拒绝啊。
“不拒绝,一定去。”抱着手机的我,吃吃的笑出了声,隔壁工位的小王投来鄙视的眼神:又跟哪个美女客户约上了。
哪有,不是什么客户,是我想试一试的未来。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感谢大哥赏光!”
周六的下午,陈珂穿一件淡黄色长裙,卷发棒夹过的空气刘海在额前弧度美的刚刚好。我穿一件白T恤,九分裤,一双休闲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拘束。
人常说,最先心动的人,往往最容易紧张。
在一起三个月的的那天,在她家楼下吃了炸串,那是我们一起吃的第一百零八次饭。我打趣,再来瓶二锅头,咱俩就地拜个把子不是没可能。
陈珂是差点赶上新世纪,比千禧年早了两天的姑娘,我们之间差了一个学龄前小朋友的时间。她时常调侃,幸亏她来这个世界早了那么一丢丢,要不然我俩之间就隔了一个世纪,那代沟就大了去了。我说,决定追你的时候,我就想隔得再远我都会把你追回来。
只是当时没想到,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隔了一个学龄前小朋友的时间,其实,她还是新鲜感未满,还是对这个世界有很多问号的一个小朋友。
而我,想踏踏实实地给她一个家。
陈珂住的离上班的地方远,每天坐公交倒一次地铁外加骑20分钟扫码单车。
太辛苦了!
我把开了两年我爸退休下来的车,托小关找到买家,然后给自己换了一辆新车。接陈珂上下班,是她喜欢的白色,她说过,白色像她心里喜欢的月光。
在我跟她交往的一年里,隐约得出一个模糊的概念:陈珂理想中的生活是每天有人接自己上下班,夏天的午后去吃个冰激凌加烤串,冬天的晚上两个人窝在被窝拿一个手机刷个综艺、追个剧,看到激动时刻再顺道把自己冰凉的脚给递到对方的怀里去。
我在尽一切可能的满足眼前的这个姑娘。
一年里,这个姑娘天真烂漫的样子我见过;追剧情到深处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过;痛经时满头大汗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见过;一起听相声、看小品拍大腿笑到直不起腰的样子我见过;玩过山车、进鬼屋吓到花容失色的样子我见过;跟我闹小脾气、使性子撅着嘴不认错的样子我见过;给加班后回家的我煮好泡面,碗底卧俩鸡蛋再嗲嗲的说声:大叔辛苦了的可爱模样我也见过;夏天洒水车走过出现彩虹雨,看到傻笑乐不可支的样子我印象中快模糊了。
第一次闹别扭,不给我开房门,留我在楼道过夜,又放心不下凌晨三点给我拿条毛毯准备出门探出脑袋的样子,我快忘了。最后一次争吵,拉起行李箱摔门而出的那天,天有没有下着雨,我也忘了。
总之,分手2个月后,客厅里那盆她住进来的时候带的绿植枯掉了。删掉她联系方式,清空关于她的备忘录的第二天,我绿植和盆一起放在了楼道。楼道打扫卫生的阿姨问我,盆,还要吗?我想了下说,都不要了,你看着处理吧。
盒子里的礼物没有了,盒子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你说,对吧。盒子也没错。
真的都没什么错,只是不爱了。最先开口的人有权决定先走。
她追的我,所以她也先离开我。
我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呢。
不合适,性格不合,那也在一块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我也尽努力的去挽回了,分期买的车子,我还在还着月供。
分手后的半年,有天晚上和韩宁喝酒,他说,陈珂好像订婚了。关于准未婚夫,没听说太多。只是接她上下班也开白色的车,像月亮的那种透白。
本来没多大反应,只是在听说的那一刻,觉得那晚圆圆的满月,有种惨白的清冷。
圆满是陈珂的,清冷是自己的。
在韩宁听说谢双正式成为我女朋友的那天,他在视频那头又不忘调侃我:丫这次是怎么了。
陆陆续续,完整不完整的我和陈珂的过往,谢双也有在听着。
请柬接到的这天,我刚谈完一个大单子,轮休。
这天,也是我和谢双在一起的第五个月。她双休,转了一圈回家的路上路过韩宁家门口,捎着带回了请柬。
下午的时间有点寂静,在谢双做饭的空档里,我打扫了一下卧室,把客厅的地也拖了一遍。站在窗口看手机提示,顺手把下个月的最后一笔车贷还了,也清了。
从我站在窗口的角度看过去,楼下的车昨天下班刚洗过,白色,透亮、清澈。我们决定吃过饭,去家附近的公园把之前没走完的小石子路走完。
我们的故事也会由我们慢慢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