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日记(二)

2021年10月22日。晴。

正睡的香呢,一阵敲门声把我惊醒,心不由得砰砰跳起来,一时间竟然不知身在何处。按亮床头灯,这才清楚自己住在酒店,被隔离着呢。看一下手机,凌晨一点二十分。外面乱嚷嚷的,似乎有许多人,更加的惊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起身下床,没忘记戴上口罩这才打开门,楼道里站了几个全副武装的防疫人员。见我把头伸出来,就对我说,做核酸检测了。什么?半夜三更的做核酸检测,他们工作真辛苦。

一个男防疫人员让我扫了他手机上的二维码,然后让我按照提示注册。我认真的填写了姓名性别年龄住址身份证号码电话号码,自疫情爆发以来,这种注册信息我填写过很多次,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正是这些信息,检测结果就会发送到自己手机上。防疫人员检查过我的注册信息,无误,后面一个男防疫人员过来给我做检测。

这次检测要比在医院做的仔细,工作人员用棉签在我的喉咙眼使劲的搅动着,我不由得干呕起来,那人方才罢手。做完检测,我还愣愣地站着,显然没从睡眠中清醒过来。工作人员呵斥道,还不赶快进屋!我正要进屋,对门529房间老太太开了门,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工作人员就把注意力转移到529号去了。

做核酸检测!一个工作人员说。另一个工作人员就把手机递过去,让她扫码注册。我不会操作,你们帮我吧。老太太说。做扫码工作的那个人把脑袋使劲往后扯着,跟老太太保持着距离。不耐烦地说,你自己拿着手机,我指导你操作。我在这边想笑,这老太太真是不见外,工作人员敢拿你的手机吗?你可是定时炸弹呀!

等着做检测的工作人员扭头看见我还没进屋,就说,还不进去,这里谁是病毒携带者还不确定。他说的有道理,我识趣的把脑袋缩回屋子,关了门,落了防盗锁。

我在酒店住,喜欢睡在靠窗口的那张床上。这是母子间,靠窗口那张床是子床,一米二宽,我一个人睡绰绰有余。被打扰了瞌睡,再睡时,我上了一米五宽的母床,一个人住,就是这么任性。

躺在床上,喉咙很不舒服,干咳了几声,懒得下床喝水润嗓子,使劲地咽了几口唾沫。心里并不担心检测结果,笃定是阴性。门口的声音渐渐朝走廊尽头移去,我的眼皮沉重起来,不久又睡着了。

我又被敲门声给惊醒了,窗帘缝隙透进橘黄色的光,应该是天亮了。我迅速起床,走到门口听外面的动静。敲门声已经移到隔壁去了,随着敲门声,是一个温柔的男人声,请取一下餐。原来是送早餐的。

心放下了,走回来,看一下手机,七点二十分,这么早就送早餐了。

先打开窗户透气,再去洗手间仔仔细细地用洗手液洗手,用英国首相教育大家洗手要唱一首完整生日快乐歌,才算洗得彻底的方法,我一边洗,一边用中文唱完一遍再用英文唱了一遍。因为不知道该送给谁,就送给自己吧,所以唱得很投入。擦干净手,戴上口罩,打开门。门口蓝色塑料小凳上放着早餐,昨天的谜底终于揭开了,原来这小凳子是用来放餐的,怕放在地上不卫生。这家酒店真贴心,不愧是四星级。

拿回早餐,放在电视机底下的吧台上。开始了每天的功课。解大手,洗漱。解大手时,顺便捏一捏带脉,按摩一下肚子,预防脂肪堆积。洗完脸,对着镜子,顺手把迎香穴,瞳子髎穴揉一揉,通窍明目。最后以鼻子为中心,用两只手掌在脸上画八卦图,预防感冒。

房间里放了两提矿泉水,共四十八瓶,够我九天喝的了。烧一壶开水,把杯子里的凉白开兑成温白开,慢慢地喝下去。把肺,胃,肝脏,大肠里面堆积了一夜的脏东西冲洗干净,还能稀释血液,让血液不那么粘稠。反正不用出门,脸上也懒得抹油,就彻底的素面朝天吧。

打开手机,调到有声频道,听一本书,或者听一首散文,或者一曲音乐,开始给身体做放松。

从头部开始。耳朵是颠倒着的婴儿形状,对应着身体各个器官。提,拉,揉、捏、搓,直至发红发热。敲打胆经,从肩部起,直至脚踝。拍打淋巴,身体凡是窝状的地方,都是大淋巴所在,比如腋窝肘窝等等。用时大概一个小时。浑身舒坦,轻松,心情大好。喝进肚里的温白开去卫生间排泄了以后,洗手吃早餐。

早餐是一只煮鸡蛋,两根香肠,两片培根,两个核桃大的包子,两份小菜,一碗小米粥,外加一根香蕉。装在一只一次性塑料饭盒里。填满了饭盒的每个格挡,不多不少,不大不小,刚刚好。

我平常早餐是不吃香肠培根这类食物的,看着酒店工作人员精心配备的早餐,决定从今天开始破例了,而且要吃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吃罢早餐,装回送餐袋里,系好口,放在门口蓝色塑料小凳上,等待工作人员统一收回。

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消消食。窗外阳光明媚,虽然是北面房间,屋里照不上太阳,可是望着灿烂的阳光照在对面楼上,心情也是明朗的。对面是六层高的老式楼房,城墙内不允许盖高楼。所以这些老楼不拆迁,一直存在着。能听见楼下小巷里有人说话,乱嚷嚷的,可是因为楼高,巷子狭窄,看不见是些什么人。踮着脚尖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费劲的朝下张望,看见了一条细绳似的小路。小路北侧搭建了一排门面房,几个人站在一家小超市门口聊天呢。昨天来时,由于晕车,没注意看小巷里的风景,这时候居高临下的把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看了一遍。这条小巷子从南大街进来,直通钟楼小区。窄小的一条马路,两边竟然还停着车,供行人行走的路就剩下细带子宽了。门面房经营范围五花八门,发廊,面馆,复印店,房屋中介,成人用品,小卖店最多。就这么不足五百米的无名小巷子,开这么多的小卖店,也不知道卖给谁去?我杞人忧天地想。离开窗户,我准备干正事。

从包里拿出带来的三本书,坐在窗户底下软榻上,软塌两面靠着90度墙,放着柔软的靠垫。看书时,身子可以靠在软垫上,把双脚搭在子床沿上,也可以伏在软塌顶头的木头长几上,咋样舒服咋样来。这家酒店真贴心,提供了这么舒服的学习场所。

手机响了,是个女声,自报家门是碑林区防疫中心的工作人员,先核对了我的家庭住址,然后问我最近到没到过外地去。我笑了,说,我是从额济纳旗回来的,昨天已经在酒店隔离了。她也笑了,问,你是几号回到西安的?我说15号。她说,医学观察14天,你已经在家隔离了5天,在酒店隔离9天就可以了,29号就可以解除隔离了。谢天谢地,终于有人跟我说了具体时间,知己知彼嘛,我不愿意过糊涂日子。

明确了自己回家的时间,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昨天晚上有人在走廊上说话,打开门见是穿着防护服的人,就想问问我解除隔离的确切时间,人家如临大敌似的,摇着手说,我们不知道,别问我们。

昨晚睡了一晚,我对房间不那么陌生了,就把它当作自己家吧。在家隔离还要自己动手做饭,做家务。在酒店隔离,啥活都不用干,何不把这省下来的时间充分利用呢。家里买回来的书,没有整块时间看,好多都没看过呢。这次拿了三本厚书,随心所欲的看吧。

挂了电话,摊开贾平凹的短篇小说集《故事生灵》看了起来。翻开第一篇,《任氏》,这篇不是他的原创,是改写的。刚看了一小节,手机又响了,是闺蜜打来的。我们俩一起去旅游的,她也是昨天到酒店隔离,她在高新区,汉庭快捷酒店。

我闺蜜比我悲摧,她是19号就接到社区电话,要进行集中隔离,让她把行李收拾好,在家等着,防疫工作人员随时来家接她。她比较谨慎,问,都需要带些什么?那人说,多带点厚衣服,今年不是限电吗,酒店也许会停电,屋里会很冷。她接到通知是晚上八点,赶紧收拾了行李,带了两件厚羽绒服,两条厚棉毛裤,一条毛裤。把诺大的行李箱塞的满满当当的,比旅游带的还多。收拾好行李,就坐在沙发上等,等呀等,等到夜里十一点,还没接到通知,又等了半个小时,这才睡去。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起床了,怕人家接她她还在床上,就被动了。洗漱完毕又坐在沙发上等,虽然是十月下旬,家里却是很冷,还没开暖气,冷得直打哆嗦,想坐在被窝里又怕人家接她耽误时间,想下楼活动一下又怕被人发现。到了中午十二点,也没做饭,怕正做着饭被接走,做了半截的饭怎么办。下午继续等,等到吃晚饭,还是没消息,她就给给她打电话的人去电话问情况,那人说,她也说不准,也许马上,也许半夜,让她耐心等待。她是温柔的,尽管心里窝火,面上也没发做,忍耐着。

21号下午,我给她发消息,说我马上要被接走了,她说,她也接到了电话,马上也走。于是我俩在同一时间在不同的酒店开始了隔离生活。

闺蜜在电话里跟我吐槽,说她昨晚没睡好。我问怎么啦?不习惯吗?她说不是,是隔壁女人昨晚打电话到夜里十二点多,吵得她开始是睡不着,后来人家不打了,她却熬过头了没瞌睡了。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我问,你们那酒店隔音效果那么差吗?连隔壁打电话都能听见。她说,好像厕所顶棚是相通的,所以不隔音。

闺蜜说,打电话的应该是个年轻女人,好像孩子小,放在家里不放心,跟她家婆婆还是妈妈通电话,情绪激动,嗓门自然就大。

我说,都是疫情闹的,让人家亲情分离。

闺蜜住的酒店自疫情爆发以来就是定点隔离单位,所以工作做起来顺手,说她昨天下午下了车直接就进酒店,门口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让她闭上眼睛,然后给她全身上下喷消毒剂消毒。在前台拿了房卡坐电梯上楼,她住在四楼。我在脑子里想象着进酒店的人,每人都是闭着眼睛,仰着脑袋,岔开胳膊,任由消毒剂下雨似的淋在身上,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场面还是蛮有趣的,

我俩说起来就没个完。我笑着说,幸亏我俩一起被隔离,虽然不在一个酒店,可是有个说话的人,也算是心里不孤单。否则跟别人说这些,人家也不理解。她在那边笑得咯咯的。每次通电话,我俩经常会笑得刹不住闸。她是樱桃小嘴,笑起来很矜持,不像我,笑起来张着大嘴,一点都不淑女。

我也跟她吐槽半夜三更的被叫起来做核酸检测,她说她到现在还没有做。

平常我俩打电话,没有一个多小时结束不了。正说着话,她那边忽然没声音了。该说的已经说过,于是就给她留言,你忙吧,有空再聊。过了一会,她回,刚才接了个电话。

接着电话又来了,一看,还是我闺蜜。拿起来一接,她在电话里气呼呼地说,也不知道这些人工作是怎么做的,怪不得让我等了两天才隔离,原来是把我的姓搞错了。开始我也没在意,每次被人叫错姓,我都会耐心地纠正,后来我一想不对呀。为什么会错呢,这里面一定有原因。今天一接电话,果然是上级下的名单里把我的姓给搞错了,导致下面执行人员把我当成了两个人。

我说,政府也不容易,旅游旺季人员流动大,工作量一下子增多,失误难免的。闺蜜说,你说得在理,我也就是发发牢骚。

有人敲门,我趁机说,你听见敲门声了吧,咱俩不聊了。她说好好。我俩结束了通话。

我戴上口罩开了门,女防疫人员站在门外,说,量体温。又说,人不用出来,把胳膊伸出来就成了。我心里说,够谨慎的。好在胳膊够长,于是用肩膀扛着门,把胳膊伸出屋外,把头和身子留在屋内。测温传感器滴响了一声,那人报,36度5,正常。

我把胳膊收回来,啪一下关了门。我听见对门529房间老太太开了门,她可能以为防疫人员跟服务员是一回事,就说,中午不要给我送饭了,早上的饭还没吃完。防疫人员说,我们是测体温,不是送饭的。老太太并不买帐,坚持说,我年纪大了,消化功能不好,吃不了那么大量的饭。防疫人员哭笑不得,说,咱先不说吃饭,先测体温,把胳膊伸出来,头和身子回到屋里去。老太太配合着,滴一声响后,听见报告36度5,接着门很响的关上了。这里声明一下,不是我们关门带着情绪,这门自带弹簧,很沉重,关起来声音很大。

11点半,门又被很响的敲响了,紧接着是一句温和的男声,请取一下餐!

这么快又吃午饭了?一上午就这么打发过去了,时间过的也太快了吧。一篇短短的《任氏》还没看完,我合起书,站了起来。

戴上口罩,先去把午饭拿进来,然后喝了餐前温开水。喝完水不能立马吃饭,我打开电视,看新闻,十二点三十五,准时收看《今日说法》节目。

看着新闻,我也不闲着,做几套扩胸运动,再原地跑,直到气喘吁吁,然后脚后跟、屁股、头、三点靠墙,做站立运动,据说身体是有记忆的,这种动作做多了,身体自然就挺拔了。

十二点,喝下去的水开始排泄,去了趟厕所,走回来,吃午饭。

午饭是四菜一汤和米饭,两荤两素,外加一只大红苹果。饭后一只水果,真好!

细嚼慢咽,反正有的是时间,正吃着,今日说法开始了。

饭量很足,幸亏吃得慢,才没剩饭。吃罢饭,没立即吃水果,肚子太撑了。在屋子里慢步走着,饭后不能剧烈运动,否则会肚子疼。一点十分,今日说法结束。眼皮开始打架,上床午休。

正午休着,电话响了,是房间电话,起床去接了,一个女人说,她是酒店前台,问我是一个人住吗?我说是一个人住。她说,谢谢,打扰了!就挂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惊醒我午觉就为了问一句话。

看看表,两点了,索性不睡了。起床看书。头有点晕,不大清醒,看了半天不知道看了啥内容。就不看了,在手机上看头条,刷视频,不用动脑子。

还是不行,越看脑袋越晕乎,还有点恶心,头晕眼花的。只好不看,吃苹果。一只苹果下肚,头脑清醒了许多,继续看书。看着看着,心就静下来了。还是看书好,使人安静。

又有敲门声,戴上口罩开了门,依然是测体温的。看来一天测两次。我轻车熟路的把头和身子留在屋内,把胳膊递出去,滴一声,36度5,那人报告我。我道声谢谢,收回胳膊,关了门。坐下继续看书。五点二十,随着敲门声,是男声温和的声音,请取一下餐。

我站起来,伸个长长的懒腰,嘴里配合着发出呀~~,真舒服,真解乏。

戴上口罩,取回晚餐。晚餐还是四菜一汤和米饭,外加一只黄澄澄的橘子。这家酒店也太实在了吧,晚饭也这么大量?我心里已经下过决心了,酒店送多少我吃多少,放开了吃,看看结果能胖到什么程度。活到快六十岁,我的体重还没超过106斤,能否吃成个大胖子,我豁出去一试。

才十点,我的眼皮就沉重起来,在家十一点我还精神得很,怎么在酒店这么早就瞌睡来了?也许是两张柔软的床,也许是床头温柔的灯光在暗示我,该睡觉了。

洗漱一番,用牛角梳子顺着头皮把头部角角落落都梳理到,头部立马清爽起来,这是我每天早晚的功课,头部有很多穴位,常梳头,对身体有好处。

坐在被窝里,在手机上查询了凌晨做的核酸检测结果,果然是阴性。放了手机,关了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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