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棵枣树
我上小学前,家里有两枣树,一棵小的,一棵稍大些的。是爷爷在山上采石时,用酸枣树嫁接的。后来,因翻盖屋,不得已把东边那棵小的刨掉了。我上初中后,院里那棵枣树像是醒过来一样,长高了长粗了,结的枣子逐年多起来。这棵树所结的枣子,比平常枣子大,看上去虽疙疙瘩瘩,可前甜后酸,我们叫疙瘩枣。凡吃过枣子的人,都说还从没吃过这样的蹊跷枣呢。只是这棵树也和人一样有个缺点:从结枣开始,每天早上落一层,一直落到熟。后来听人说,有雾的早上多在树下烧柴烟熏,会把这个毛病熏好的。我和母亲连熏了好多年,也不见效果,最后任由其或结或落,还好,每年都是一树枣红。
别人家的枣子熟时,我家的枣子才熟到七八分,因此打枣的时间,大总分是在中秋时,父母会耐心地多等几天,等我一起回家打枣过节。打完枣子后,我们还要猛打枣树叶,希望来年结得更多。吃着甜甜酸酸的枣子,踩着枣树叶,院里院外好几天都萦绕着枣香。小时候,打枣前,我们会爬上树小心地摘一些,洗净晾干后,母亲备好两个坛子腌醉枣,把没有一点伤的枣在后部沾上点白酒,一个一个轻轻放进坛子里封好。春节前打开,满屋子的酒香。母亲把面相不好的留给我们解馋,然后小心地挎着醉枣到年集上卖,因我家的枣子个大醉相好,一放下就有人争买,所卖的钱会让我们[家的年货齐全些。买主也不是自己尝鲜,而是放到家堂桌前当供品。后来生活好了,也不用腌醉枣变钱了,每年放到屋顶晒干后,用以包粽子或熬米喝。
有一年,母亲在屋里棉被子,忽听见有枣子密集地噼叭落地,出门来一看,见本村三四个年青些的农妇,一个使劲地晃枣树,另几个在地上拾枣子,那时我家没盖大门,她们以为我家里人都出坡了呢。见母亲出来,她们几个一脸尴尬,母亲笑着打招呼,又用竿子打了些让她们带上。见此情景,我有些不高兴,母亲说,庄户人的瓜果梨枣是分着尝鲜的,自家吃了算啥,庄邻庄乡的。那年秋,我领着K回家,返回时,父母高兴地打了好些枣子,让K带回单位,给大伙分分。结婚喝喜酒时,还有一位老师傅说我家的枣子味道特别好呢。
后来,紧挨着枣树盖了间小平屋,秋收后,母亲会在屋顶晒花生晒棉花晒玉米晒芝麻,更晒枣子,沿着花墙有丝瓜藤有南瓜架,远望,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秋收图。
不知为何,枣树结得枣越来越少了,以乡间说法,是枣树“疯”了,村里有很多这样的枣树。弟弟曾按着别人的说法,把根部的枣树皮剥掉了些,说这样可防虫害。也就是在那一年的腊月里,我的母亲走了。难道枣树有预感?
没了母亲的院子冷冷清清,枣树仍不结枣了。不结枣子的树还叫枣树,而没了母亲的家,对我来说叫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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