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自榕树下“蒙面故事王”故事创意大赛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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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王
冯嫒看见大厦入口处坐着一个乞丐,这是她连续第三天看见他。奇怪的是他是一个并不乞讨钱财的乞丐,皮肤皲裂,头发花白,深陷的眼眶里双眼布满血丝。他穿得还算得体,一身白色的西装让冯嫒看着眼熟,更增添了几分厌恶,风度这种词适合形容绅士,而不是面容可怖的流浪汉。冯嫒忽然发现乞丐与昨日似乎有些不同,他左边的衣袖空了,能看到隐藏在围巾下皮肤的溃烂与脓水,难道是为了博取同情的眼球,故意找人去装扮出残疾的可怜?没有多想,她快步而去,在她身后血红色的双眼流露出沉重的绝望,还有一丝决绝的不舍。
大厦的二十层是何塞的办公室,冯嫒走出电梯快步向前,她想马上见到他,因为她听到一个让人伤心的消息,确切讲只是让她伤心的消息,何塞要结婚了。何塞是冯嫒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们的父辈诚实相交,家境又很接近,都属于殷实富足的商人。冯嫒是爱着何塞的,不过从来没有向他表明过心迹,每次看他恋爱看他分手,幻想着下一次的排序会轮到自己。
推开门的瞬间,冯嫒曾构思过很多开场白,最终她选择有话直说,小小的火苗在心中燃烧,她等不及立刻告诉何塞自己的热烈已不可抑制。
里面的情景与她想象的画面略有不同,何塞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儿,她身材微胖,脸上隐隐能看到粉底下的红斑,脖子上戴着一条黑色的玛瑙项链,与身上的水绿色连衣裙那么的不般配。
“冯嫒,你怎么来了?我正要给大家打电话,告诉你们我的喜讯,介绍下我的未婚妻赵小花,你肯定听说她的父亲赵山,真正的金融家,山岳集团的董事长。”何塞的话不紧不慢,不经意间在他和冯嫒之间划下一道鸿沟,让他惊奇的是他以为冯嫒会激动,他看到冯嫒的身体轻轻的颤抖,脸上却保持着礼貌的机械笑容。对,只有笑容,除了笑容何塞什么都没看到,他看不到任何面颊肌肉的变化,更看不到她眼眉之间的焦虑。
“恭喜你何塞,我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赵小姐,恐怕是我打扰了你们的喜悦。我是路过里的办公室,没什么要紧的事,先告辞了。”说完这些话,彬彬有礼的冯嫒极有休养的补充了一句,“很期待你们的婚礼。”
在何塞稍许的错愕中,冯嫒退了出去,她的步伐变快了好几倍,冲入电梯,离开大厦,踉跄来到大厦旁的广场边,摸着自己的脸,想要找到泪水的痕迹。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拦住出租车朝路北驶去。在城市街区北方有一幢黑色外墙的小楼,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
冯嫒下车之后用最快的速度走进小楼,在不停旋转的楼道中她寻找那扇熟悉的青铜色的门。门在眼前,冯嫒慌忙走进之后,才外面看黑色小楼大门紧闭,厚重的门锁挂在上面,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如果有人注意能够在脚下的石阶上看到隐约的四个字“鱼龙漫衍”。
青铜门里,冯嫒身前有一把暗红色的金丝绒椅子,椅子上没有人,但是有一只蹲坐的大猫。它的毛发与昏黄的灯光浑然一体,双目闪烁着黑金色的光芒,紧紧盯着闯入的女人。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抬起利爪轻轻挠了挠耳朵后尖尖的绒毛。它的动作优雅熟练,目光仍然停留在女人身上,它在欣赏女人的表演,那场让人不敢直视的表演,还好它是一只大猫,一只猞猁,而不是人。
冯嫒坐到大猫面前的地板上,她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越来越严重,努力伸出双手扶着脸颊,顺着两侧一点点的向上滑动,似乎在确认轨迹和方位。不知何时一把银色的小刀出现在冯嫒右手,刀尖贴着脸颊的边缘,一刀刺入了自己娇美的容颜。没有声音,没有鲜血,甚至能听到猞猁的尖爪碰到毛发的声音,冯嫒缓缓移动着手中的银刀,划出一圈,然后轻轻取下自己的面孔,露出美丽之下的真容。
面孔下还有一张脸,看上去没什么不同,除了细微的裂纹隐约可见,眼睛中开始出现血丝之外,还是冯嫒的样子。她双手轻轻捧着取下的“脸”对猞猁开口了,“你为什么要欺骗我?我只是想要自己的爱情,为什么戴上你给的假面,依然得不到何塞的心。”
猞猁放下利爪,伸了伸懒腰,居然说话了,“女人,我告诉过你戴上假面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获得神的假面。如果不是有人愿意为你的假面付出他的代价,你不可能获得想要的一切。何塞已经愿意和你一起吃饭了,甚至你们还在私下亲热过几次,这难道不是神的恩赐?”
冯嫒终于有了面部表情,她不耐烦的回应道,“不要告诉我什么代价,谁会在乎谁的付出。何塞要结婚了,那个红斑丑陋的女人赵小花,如果不是她有钱的父亲,怎么能抢走我的何塞。我要更有魔力的假面,请转告你的神,为了最强大的假面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猞猁一言不发,抬起头与虚空中让它敬畏的存在沟通着,然后点了点头,“想要打成你的要求,必须有人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我问过他,他说愿意为你而死。当然仅仅有他的代价还不够,毕竟作为交易的一部分,这是他早已承诺的条款。我必须要告诉你,除非你也签订终极条款,否则我无法帮到你。”
冯嫒忽略了猞猁所说的“他”,直接说,“无论你说的条款是什么,我都答应,我愿意为赢得何塞做任何事。无论肮脏龌龊还是讨人欢喜,无论卑鄙下流还是丧尽天良,或者付出至亲的生命,我都能接受。”
“贪婪又恐怖的人啊,我的条款很简单,请你签下终极契约,愿意成为别人的假面。”猞猁幽幽而语。
“这很容易,我随时都能签下契约。”冯嫒语气坚决。
“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的,想要签下契约,你必须拿出某样让我动心的东西。例如为你提供假面的人,他所拿出的好东西叫做善良的生命。”猞猁继续说。
冯嫒对这种挤牙膏式的交谈感到愤怒,“我希望你有话直说,我又什么你说的好东西,尽管拿走就好。”
“我只喜欢那些美好的东西,你们这些人不太珍惜的美好,显然你缺乏善良,又不够热情,没有智慧,还失去冷静。你能够给我只有你年轻的美丽。”
猞猁的话让冯嫒犹豫了,她知道何塞喜欢漂亮的自己,拿出年轻的美丽交还何塞的婚姻,这究竟是怎样的交易?
“不用担心,我要的是你真正的美丽,不是你戴上面具的样子。交出年轻的美丽,你依然拥有让人疯狂着迷的容颜,只是不要轻易摘下假面而已。”猞猁充满诱惑的声音指引冯嫒走上一条无尽的道路。
想到赵小花的样子和今天的遭遇,冯嫒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拿走你要的东西,给我想要的一切。”
“哈哈哈……”猞猁的笑声在黑色的小楼中回荡,充满了嘲讽与兴奋。
何塞的婚礼选择在周六,地点是水晶大酒店的草坪,正当他和新娘一起迎接宾客的时候,看到远处走来一身白衣的冯嫒,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今天的冯嫒太不一样,更准确的讲是美丽的让人发狂。她面色更加苍白了,但在何塞眼中,冯嫒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他无法停止自己对她的渴望,那一颦一笑还有曼妙的身姿,他离开身边的未婚妻,快步走向冯嫒。周围的人不知道何塞怎么了,赵小花紧张的跟在他身后,女人的直觉让她嗅到了一丝危险。
冯嫒很满意今天的效果,她的假面纯净无瑕,戴着它没有任何的不适,甜甜的朝何塞撒娇,“亲爱的何塞,你在寻找什么?”
“天啊,我还能寻找什么,我当然在寻找你,我的女神。我愿意和你结婚,就在美丽的草坪上鉴证我对你无尽的崇拜。“何塞意外表现和所说的话,震撼了现场,一场混乱开始了。尖叫、怒骂、被打砸的桌椅,新娘和她愤怒的父亲,所有的所有都无法扰乱冯嫒的情绪,哪怕是一点一滴都无法让她关注。她走上前去,拉住何塞的手,一步步走向草坪前的牧师。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牧师,在无可奈何中完成了何塞与冯嫒的婚礼仪式,他无法违背两个人的意愿,既然众生都有爱的权利,那变化也是天意的选择。
冯嫒终于得偿所愿,她得到了与何塞的婚姻。良辰美景终不长,在魔力慢慢消散之后,何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冯嫒发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何塞常常一个人离开他们的新房,直到几天后才出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人更加难以接近。冯嫒想起一个人,一个一直以来被她有意遗忘的人,他在何塞的婚礼中未曾出现。他是何塞的弟弟何方,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当她疯狂爱上何塞的时候,常常找何方诉说自己的哀伤,直到她发现何方看她的眼神热烈而迷离,才发现年轻人已经爱上自己,然后义无反顾的断绝和他的来往。
或许让何方去劝劝他的哥哥是个不错的主意,冯嫒找来老管家,说想要见何方。沉默不语的老人带着她来到青翠山谷中的墓地,她看到一座墓碑,墓碑上空无一字,墓碑前有一套白色的西装,那么让人眼熟的西装。
“何方死了?他是怎么死的?”冷冰冰的语气和更加冰冷的面孔让老管家厌恶,但他还是回答了冯嫒的问题,“二少爷失踪了很久,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很久,警察和法医也查不出死因。他穿着这套最喜欢的西装,四肢退化到婴儿般大小,最蹊跷的是他的脸不见了。”
老管家的话让冯嫒心生警觉,“何塞在哪里?我要见他。”
“大少爷去了北面的一座黑色小楼。”老管家说。
冯嫒来不及惊恐,她飞速赶往黑色的小楼,她终于见到了何塞,在熟悉的房间,当然还有熟悉的猞猁。
“你来了?”何塞波澜不惊的语气里藏着看不透的谜。
“亲爱的,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冯嫒尽量让自己镇定如常。
何塞轻轻拿起手中的银刀,“我来当然是为了看看自己的假面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的心愿娶到金融家的女儿。”
“你说什么?你早已戴上假面?”冯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猞猁此时解释道,“亲爱的小姐,何塞先生的序列号比你靠前,他是我们优先发展的客户。”
“何方呢?”冯嫒下意识的问。
“何方?他的假面已经完全移植到您脸上,真是个痴情的年轻人,他说只要如你所愿,宁愿付出一切。”
“你……你是说给我假面代价的人就是他。”冯嫒不可置信的看着猞猁。
何塞轻蔑的看着冯嫒,“你难道才知道这一切吗?在大厦门口,你不是见过他付出代价的样子,我那个弟弟就是一个蠢货,不配玩我们的游戏。”
猞猁打断何塞的话,“好了,好了,何塞先生,您的心愿即将达成,根据契约冯嫒小姐愿意付出她年轻的美丽,当然还有她的假面,帮助您升级。”
“不!”冯嫒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她惊叫着想要逃离,却发现天旋地转,瞬间被浓浓的黑雾包围。她发现自己的假面撕裂而去,美丽的面孔变得丑陋无比,身体的皮肤开始皲裂,眼珠充满红色血丝。她无法想以前那样站立,佝偻着身体,青丝落地,变成了无比卑劣的老妇人。何塞拿起她的假面,小心翼翼的放置在自己的脸上,看着它慢慢和面孔融合,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丑陋的老妇人低着头蹒跚的在街头消失,何塞坐上车徐徐向梦想前进,在黑色小楼的浓雾中走出另一个女人。猞猁露出狡猾的笑容问道,“那么,亲爱的赵小花小姐,我是会变戏法,鱼龙难辨的猞猁,请问您想要一份什么样的契约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