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一个有阳光的周末,和老友Yun带娃到农场玩,我们边晒太阳边闲聊,不知不觉聊到我们对居家的梦想。
她是地地道道地本地人,开腔可以说一口浓浓的本土粤语。她说小时候,住在小镇的老屋里,偌大的老屋遗市独立于半山腰,安静得有点清冷。少年时的她,要帮家里做一种生计——包鞭炮,她时常在埋头干活时,思想抽离出来,构想老屋可以怎样来布局:
南方的一楼怕潮,可以架空起来;二楼做成榻榻米,配上半透明樟子纸的推拉格栅;院子里种上绿竹,流水潺潺,一片白砂,几块绿苔,精致、深远而富有禅意......
我则回忆起自小因家里孩子多:我们家三兄妹,加上父母是老师,表哥、堂哥长年寄读在我们家;童年时居家的记忆是嘈杂又逼狭的,这令我格外向往能有一个独立、安静和雅致的空间。
这几乎成了我前半生一个美好又隐蔽的夙愿,浮浮沉沉在我的意识与潜意识之中;我被潜意识的黑暗遮蔽,苦苦寻觅良久,才得已看见她的存在;借着解开这个愿望,也解封了我内心许多对爱与被爱的渴望和表达,让生命变得饱满和润泽起来,能够更投入的去生活、去爱!
因着这场闲聊,勾起了我在装修日记里,增加了对居家回忆的整理这个部份。这于装修、于我、于生活,都是必要且必须的一次整理。我们在“忘记背后,努力面前”(腓3:13)之时,应该清清楚楚的去忘记,明明白白的去努力。
(图:娃们在农场用植物拓印的作品)
一、两层小楼的中学校园,成为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花园小区”
6岁前,跟随父母的工作安排,我分别在两个小镇上的学校里住过。因年龄太小,对居所的记忆已经模糊。对居家有记忆是从6岁起,那时父母工作调动到县城,我们家住到了县中学的校园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童年里一个美丽的乐园。80年代的内地小城,还没有“花园住宅小区”的概念,大山脚下的这所校园,让我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花园小区的生活记忆。
学校占地面积很大,沿着山脚一层层建上去。青麻石铺就的台阶,应该有几十阶那么高吧,小小的我要仰着头,才能够看到台阶顶的学校大门。
校园里绿树成荫,大多是冬青和梧桐,通往食堂的路上有几株杨树,开花时飘飘洒洒惹得路人纷纷掩住饭盆。花圃里种满了美人蕉、凤仙花和一种我们叫“胭脂花”的花儿;夏天鲜花盛开的时节,我会摘上一把凤仙花瓣,捣碎了,和妹妹一起,包在指甲上,把指甲染成红色,小小的心美美地,很满足。
那时候,家里住的房子是联排的两层小楼,七八十来户人家连成一排,在学校最高的一块平地上,背后就是青山。
主楼是两层的,里外各一间,上下共四间房。有个大天井,天井过去连着青瓦顶的小厨房,傍晚时分一排的炊烟袅袅,加上青山斜阳的背景,好像一副岁月静好的水彩画。
二楼的楼板仿佛是木头的,我和妹妹在楼上蹦跳时,哥哥们会在楼下大声制止我们,我俩则得意的窃笑。
我们家是最靠边的一户,就顺势围起了一个菜园子,园子周围种了带刺的野蔷薇,权当菜园的围栏;我们当地叫它月月红,开花时节花团锦簇,粉白粉白的甚是壮观。
一楼进门的外间做了客厅,里间是哥哥们的房间;沿着天井的楼梯上二楼,分别是我和妹妹的房间以及爸爸妈妈的房间,四间房不算宽绰倒也刚刚好。
我和妹妹二楼的窗户可以看到背后的青山,风景甚好。只是小时候喜欢听鬼故事,小伙伴们又时常说山上的坟茔在夜间会有“鬼火”,便常常吓得在晚间不敢开窗,白天也不常远眺,辜负了一窗的青山绿树。
客厅的家具很简陋,两张木制的单人沙发摆放在进门处的墙边,四把木椅子摆在相邻的另一面墙边,都是请相熟的木工手工打制的。爸爸是实用义者,惟一考量的因素就是要耐用,用了粗重的木材,格外地笨重;小时候没什么玩具,只能用椅子来玩过家家之类的游戏,每次搬动我都很费劲,用一次就抱怨一次爸爸;不像现在,买家具时总嫌厂家用料太省,不够厚实。
入门对角处是个角柜,这也是那个年代温饱之家“标配”的家具之一。下面是个带门的不规则柜子,上面架着被两块板分成三层的扇形展示柜。一层放喝水的杯子、茶缸,二层放糖罐、奶粉、麦乳精之类的冲调饮品;麦乳精现在的娃们估计都不认识了,小时候能喝上一杯开水冲调的麦乳精,满嘴的香甜,幸福感爆棚!
黑白电视机放在单人沙发对面的条柜上,没有遥控、自带天线,信号不好屏幕起雪花的时候,用手碰碰天线画面就又正常了。
靠窗的地方有一张大方桌,刷了清漆,透出木材本身的浅黄色。那是爸爸自己打制的,那个年代的爸爸们都身兼多职,除了本职工作,还要兼家里的木工、电工、泥水工......没有物业维修公司,基本自给自足。
图:记忆中小时候家具是这样的
记忆中客厅的灯光总是很昏黄,因为要省电,平时只能用30瓦的灯泡,以至于我现在对童年的记忆都笼着昏黄的滤镜。但是,到了晚上7点半,新闻联播结束后,爸爸会踩着凳子,换上一个100瓦的大灯泡。顿时,整间屋仿佛被洗干净了一样明晃晃的,那个100瓦大灯泡是给我们做作业时专用照明的福利。想到爸爸妈妈在那个普遍节俭的年代,仍是细心地考虑到我们的身体健康和成长所需,心里会涌起一阵久违的暖流。
我们兄妹三人,会围在刷着清漆的大方桌上做作业,爸爸妈妈在旁边备课或是批改作业;家门外平台的下方,是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这就一个80年代温饱家庭的日常生活,一切都那么温暖、安详,透出淡淡的幸福的味道。
图:我对童年的记忆笼罩着昏黄的滤镜
在这段时间里,哥哥、我和妹妹都还小,爸爸妈妈除了工作,还要照顾一家大小,家里想必也是乱糟糟、灰扑扑的景象。只是,因着一家人可以陪伴在一起,爸爸妈妈的关注都锁定在这个家里,除了经济上有些拮据之外,并没有其它的压力和烦恼冲击到我们的家庭,生活如水一般安详、平和。
彼时的家居虽粗糙简陋,却因着有这份一家人在一起的“亲”,也变得别样的舒适和安然。我是在学习了心理疗愈一段时间之后,才回忆起生命中这段被遗忘的、温暖的时光。也是这份暖意,调和了我生命中原本清冷、灰暗的底色,变得如橙黄色的灯光那般柔和而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