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间,虽说谛听是将于归的心慢慢拉向了自己,只是,此时的于归还是孩子心性,一直都没开窍。
不过,这种东西推一推嘛,也就成了。
那是一年冬天,雪下的很大,一只妖狐白衣染血,怀中是一只死去了的小狐。那狐妖愿意用她所有来换取孩子的存活,只是,那一年,看着那人妖之恋诞下的小妖,谛听终是摇了摇头。人妖殊途,血已抽干,魂灵已散,于归救不了他。
只是,那狐妖不知,还以为三年之期未到,他们不肯救人。
狐妖终是走了,却也恨了谛听。
大概百年后,狐妖竟是成了绝情嗜血的北方妖君。
“哼,谛听。”妖君红艳如血的丹蔻在桌上轻叩,嘴角微微扬起,却看不出一丝欢喜。
一样是冬天,妖君和谛听在首阳山巅会面,只不过,这一次妖君手中的是于归。
“你来了。”朔风呼啸,夹带着妖君冷冷的言语,更是让人寒从中来。
“谛听。你……”看着独自赴约的谛听,于归有些难过了,自己不该这么不顾谛听的阻拦就跑出来。
谛听头一次拦着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为什么,为什么……想着想着,于归竟是流下了眼泪。
“你要什么?”看着曾经的妖狐,谛听不禁有些无奈,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能耐。只不过,不管是谁,都不可以让他的小羽流泪。
“我要什么,哈哈,我要你看着你珍爱之人,流尽所有的血,我要你尝尝我的噬心之痛。”妖君笑的很张狂,却也很绝望。
“谁告诉你我爱她了?哼,谁不知道,三生居里只有那个呆子,才会爱上这个麻烦的丫头。”谛听的语气里皆是不屑,叫人听起来,好像,于归不过是他的玩物罢了。
“那你为何还来救她?”
“她要是不在了,我拿什么来气那呆子啊。至少,得让他也尝尝心上人被夺之痛呀。”
谛听这么说着,目光却是与于归有了一瞬的交汇,而后,谛听,轻轻嗤笑。
“和涅蓝比,这个丫头,不过如此。”
“你杀了我吧。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于归满眼泪水,语气却是异常坚定。
“哈哈,我不杀你,我替你杀了这个玩弄女子感情的家伙。”妖君封了于归魂力,把于归放在一旁。
看着妖君转移了杀气,谛听微微一笑。果然,他猜的一点也没错,这个受过情伤的妖君,是会同情同样被抛弃的女子的。
一场争斗,白衣红透。
“你骗我!”意识到了什么,妖君忽然惊叹,就觉得为何眼前之人没有用全力,原来,原来如此。看着于归所在之处空无一人,妖君算是明白了。
“骗你又如何。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快乐,什么都好。”周身无处不是伤痕,在这魔界,他的神力受到限制,也许,谛听大神也要陨落了吧。
“你……罢了,罢了,既然你还我一身血泪,这仇便算报了,我北妖君一诺千金,从此两不相干。”妖君红衣一甩,作势便要离去。
“等等。”
“我都已经说了……”
“你能送我去穹羽荒原么?反正我也许就要死了。”
“嗯”
多年之后,恰巧翻到魔族辛秘的妖君,看到涅蓝秘史后,出神良久,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魔族志*涅蓝传》曰:“彼时穹羽忽有火凤坠地涅槃,继而穹羽得一荒原,此荒原之中有一凤魔出,众妖魔皆被其所震慑,以其为尊。后涅羽魔境成,涅蓝为初代魔尊。为念魔尊之功,特此绘制魔尊涅蓝像,后世仰止。”
《魔族志*涅蓝辛秘》曰:“魔尊涅蓝,忽临魔境,实乃神之堕也。……涅蓝此女,曾放逐天地混沌之气,与藜歌大神在瑶泽一战,后不知所踪。据闻,涅蓝转世,将临鬼族。”
“三生,你放手!你放手啊!我要去找他!嘤嘤嘤!”被三生带离首阳的于归死命甩开了三生的手,近乎绝望地哭喊着。
“阿涅……”
“三生!我要去!”
心,已然随着谛听的不见,迷了路了。
“阿涅,他……他应该在穹羽荒原吧”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于归终是走了,疯似的奔向首阳山。
“阿涅。阿涅……”三生望着还保持着环握状态的手,手空了,心也好似被挖空了。
首阳山上。漫天飞雪。满地鲜红。
空旷的山顶,没有一人,只有凛冽的风,在耳边呜呜哭泣。
“谛听!”
“谛听!”
“谛听,你在哪儿!”
风声寂寂,天地渺渺,唯有以凄怆女声暗暗哭泣。
“阿涅。我们回家吧。”看着于归哭泣而心痛不已的三生从远处出现。
“家?”于归抬起头,眼神空洞而迷茫,“他都不在了,家,呵呵,我哪有家啊?”
“阿涅,你别这样。”三生的手,伸出去,却因为那一双绝望的眼睛而不敢触碰。
可是,于归却似乎置若罔闻,她的眼,她的
在微微叹息中,三生分明预感到,有些人从此真的要从生命中离开了。
穹羽荒原之上,谛听的眼睛慢慢闭上了。眼眸暗淡的一瞬间,谛听的脑海中,那些风花雪月,那些年少暗恋,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
大抵是快要离去的时候总是怀念过去,只是,这一回,她再哭泣的时候……
随着最后一声微微叹息,谛听的神识模糊了。
“谛听!”
于归风尘仆仆地来到穹羽荒原的时候,疯狂寻找的目光中,是已然昏厥的谛听。
那么爱干净的谛听,如今却是满身血迹,满身尘埃。
那么爱热闹的谛听,如今却睡在了这么沉寂的地方。
“谛听,你醒醒啊!”泪水不自觉流下,于归的声音带着冷冷的哀伤。
“你说过的,我们还要一起等相思醒来,我们还要继续和三生作对呢,我们还有那么那么久的时光要在一起的,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
说着说着,于归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决绝而悲泣。
“好,谛听,你不愿陪我天南海北,那我便随你沧海桑田。”
于归吻了谛听,一口真气护他魂灵,良久,于归便那么在谛听身畔躺下,放逐了神识,放逐世界。
月光慢慢爬上了夜空,那一夜,星空中有两颗明亮的星星渐渐熄灭。就在星光将要彻底寂灭的,从未有过任何天气的穹羽荒原忽然下起了一场漫天大雪。
随着那场大雪一同出现的气息,是那么遥远而温柔,大雪漫漫,有一人缓步而来,嫩柳色的衣裙漾起些许迷蒙蒙的暖意。
“看来,这一切真的是宿命呢。”
因果轮回,欠了谁的,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那女子来到相拥的二人身边,分别吻了吻他们的额,而后,轻撑一纸伞,身影走着走着便化作了星光。
“嘭”
三生的心猛地跳了几番,他抬头,看见了那遥远的星光终是从暗淡变成了寂灭,那个人,不在了啊。
那一夜,本该寂灭的星光缓缓恢复,而远古的那颗星,终究是画下了句点。
三天三夜之后,穹羽荒原的雪消融而去。
恍若是冬去春来,于归和谛听也在这春意融融的感召中苏醒过来了。
“小羽?你怎么在这?”
“呜呜呜,你醒了!我好害怕,你就这么不要我了,就这么留我一个人……”
于归哽哽咽咽地说着,说着便扑进了谛听的怀里,什么都不重要了,这一刻,能感受到所爱之人的心跳和体温,比什么都要美好。
“小羽,我们成亲吧。”谛听深深环抱于归,这一次,再也不会放手了。
隔日,三生居红红火火。
谛听依旧白衣翩翩,于归嫁衣如火。
父神为证,天地为鉴。
那一场规模不大的婚事,却是叫后来无数女神们向往无比。
听说,这世间所存为数不多的大神纷纷来贺。
听说,鬼界之主亲自送嫁娘出嫁。
听说,炽邩烛燃到天明方熄灭。
听说……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时光太寂寞,我竟是有些好奇,爱之一物,究竟是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爱上一个人,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心动的。她哭,你的心也在哭泣,她笑,你的全世界都亮了。忍不住地靠近,忍不住地关心,甚至忍不住地责备犯错的她,却在之后为她难过的样子心疼到不行。爱啊,阿鸩,你要自己去体会了。”谛听笑着对我说的这一番话,满心满眼都是暖暖的,像是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那时候我还不懂,多年以后,当我这个单身贵族终于被一个小屁孩搞定的时候,我算是明白了,爱,真真是神奇的东西,让人疯,让人狂,却让人停不下爱的步伐。
千栩鸩说完之后,拂了拂衣袖,只说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便离开了。安陵玖和归雪听得入神,此刻才想起来她们本是来接归歌的。于是,她们便径直朝着小屋的方向走了去。
而在她们身后,千栩鸩并不曾走远,他很快的便回过了身,用着有些无奈却又有些庆幸的神色看向二人走去的方向。
看了一会,千栩鸩叹了叹气还是默默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