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腰疼得厉害。爸妈总说:“年纪轻轻就腰疼,以后可怎么办?”我没话说,可是真疼。
放假前,我费了大把力气找到一个兼职教师,教五年级的数学和六年级的地理。地点在张赵村,交通还算方便。
上班的第一天,喜怒哀乐就全出来了。第一节课是六年级,原本以为大一点的孩子会听话一点、懂事一点,可现实让人大跌眼镜,他们更顽皮、更加不怕来自老师的惩罚。所以一上午我都不高兴,尽管不能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但我尽量在言辞中把这种愤怒的情绪传递给他们,我要告诉他们,我是有脾气的。
好在,我的消化系统还不错,下午的课,我就像一张白纸,对着一群新面孔。同样的自我介绍,五年级的孩子没有六年级的孩子那么腼腆,更大方一些,一屋子人笑得很开心。见他们这样,我说:“谁表现很好,我给谁买零食。”有人仰着说:“啊!肯定不是我!”,有人说:“肯定会是我!”这是一个很舒适的下午。
六年级的小孩总是淘气,总是拿着学习不当回事,就像当初老师教我们一样,我总爱说:“学习是给自己学的。”他们不以为意,向我们当初一样。几个男孩子被批评后总是不服气,思想很极端,“我将来要去技工学校。”他们居然这样说。我感到很可悲,但是很无奈。
教了15天,不累,但是有时候很烦。半个月来濒临“崩溃”的境况数不胜数,我觉得精神思想挣扎的压力远大于身体挣扎的压力。这时候,我想逃离。
终于,8月2号下午,我拎着我的大行李箱回到小县城。顶着大太阳,司机停车,我出来,一个人晃荡在马路上。姑父说来接我,我朝着家的方向走。过了两个红绿灯,我看见他的车。我刚打开车门,他拿出一个玛瑙的吊坠,说是送我的礼物。我生平喜欢这些小物件,很开心,他向来对我不错。“出去跟我干两天活吧?”他问。“时间紧吗?”我反问。“嗯!”“行”。他是一个包工头。
夏天招工人是最难的,因为热,何况在工地上,可想而知。因为我之前干过一次,也算是有经验,也因为“比较好商量”。我爸是反对的,因为热和累,还有苦。
8月3号,五点半就出发了。行李很简单,一个垫子,一个凉席,一个枕头,一个夏凉被,一台风扇。我把它们仍在车后头,因为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带的换洗衣服也都是淘汰下来的,本不打算再重新捡起来穿的。
途中接了两名“工友”,十点多钟到达。到达就紧接着开始,因为路上耽误的时间,都是工作时间。我先去铺好自己的“床”,垫子就铺在地上,凉席铺上,这就是我的床,硬得很。周围都是22毫米的不锈钢管,整整齐齐的一堆。我自己单独在一个单元里,因为在我来的前一天,小偷光临了这里。
整理好了“床铺”,就该开工了。第一天的工作是搬60个长护栏。 我搬的护栏有三种,两米八、三米、三米三,比我还长一大截。护栏的形状是90度直角,搬起来很不方便,我调整着各种姿势,怎么也不舒服。一开始是举过头顶,然后是扛在肩上,最后是耷拉在腿上,怎么都不舒服。护栏放的位置是在两栋楼的正前方,各三个单元,到中午休息,我搬了三分之一,浑身累。
中午十一点半停工,午餐是在旁边的小饭店吃。五个人,五个菜,五瓶啤酒,大家不爱用杯子,直接用瓶,靠力气干活的人就是这么直接。大家吃的很快,都是想早吃完早点休息,却也没有那么急促,一边吃一边,聊得很畅快。
午休到两点钟,地上虽然硬,风却吹的很舒服,睡得很舒服,也很累,没有做梦。
中午过后,太阳更大,阴凉处零零散散,不能替我遮挡阳光,我只得顶着太阳,来回搬。他们是大多在阴凉处,因为我不会专业的加工,也就只能干一些杂七杂八的活,干一些跑腿和搬来搬去的活,比如在十楼干活的时候缺一颗螺丝钉,我就得送上去。我总是被呼来唤去,像是旧时店里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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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晚吃晚饭时,姑父问我:“累吗?”“还好,就是热。”我说,其实真的很累。舒适久了的我突然运动量大增,浑身疲惫,腰特别疼。这种疼一直延续下来,到今天也都没有消退。那几天,朋友圈里我的运动步数一直都是最多的。
第一天结束,我浑身疼。以前坐位体前屈满分的我,已经不能大幅度弯腰了。很疼,也没法子。
腰还是疼得厉害。不搬东西,相对轻松了些,可还是腰疼得厉害,不敢弯腰。坐在板凳上也是得直着腰,干活总是不得劲,再搬东西,我只得挺着腰,像是很有精神的样子。这时候,我又觉得精神上的挣扎,还是轻松一点。
平日里没什么取乐的事,打发日子就是和工友聊天。我有三名工友,老姚、小周、老李。年纪都长我许多,小周最年轻,但也已经是两个儿子的父亲。老姚的儿子刚刚大学毕业,已经开始工作。老李最年长,已经白发斑斑。
老姚不高,胖胖的,肚子胀得像个皮球,圆鼓鼓的,我老是笑他。我总是开玩笑的喊老姚为姚师傅。他虽然已经年长,思想还比较开朗,跟我聊得比较来。老姚爱喝酒,每次喝不多,冰啤酒是他的最爱,“白天活着就为了这口。”他总这样说。因为我和他的儿子一般大,他也经常说一下他的孩子,本科毕业,自己干工作室,在市里蜗居。老姚说:“想给儿子买车,就是不要。”我回道:“可能他想自己买吧。”其实是老姚想买车,图个方便,“逢年过节出门,自己有车方便些。”他想给妻子买个名牌包,戏说:“以后上街买菜也背着。”他说,“在家还经常因为吃什么拌嘴。”一把年纪,还朝着我秀恩爱。
相比之下,小姚比较瘦,高高的。我写道小姚,却从未这么叫过,因为他大我许多。
和很多人一样,他也想儿女双全,却不料生了两个胖小子。他现在每日发愁,“俩男孩,可怎么办?”他的大儿子在市里上幼儿园,一年的学费两万,吃喝拉撒,都是不小的开支。他的担子很重,常常叹气,“一个月的电费就300多。”有时家里和他开视频,视频里的小孩子笑得很开心,他也笑。他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家里的担子压得他不轻。
老李身体不好,有严重的糖尿病,每次吃饭时他都要提前20分钟注射胰岛素。因为注射的频繁,他只能靠自己,维持病情的就是一根针管、一个针头。医生不允许他抽烟喝酒,他不听,但是有所克制。每顿饭只喝一小杯,三两重,有时也跟着我们喝冰镇啤酒,也是喝一瓶。老李已经六十多岁,他说自己年轻时差点考上大学,“那时的大学生可了不得。”说到这里,他总是抿一口酒,然后叹气。老李老了,总爱吃了饭之后去看当地人下棋、打扑克,他想参与,可总渗入不进去,看看也就回去了。他的饭量大,一次吃三个馒头,身材瘦小的他饭量如此大,让我意外,我猜大概是和他的糖尿病有关。他总是悲观,又有些无所谓,想活得潇洒些,酒肉不断。
我很喜欢他们,很有趣,很朴实。我走的时候,老姚还拉着我不想我走。
一个暑假,两份工作。虽然短短工作几天,但确实让我看到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有个学长告诉我说:“赚钱不在大学。”我也这么想,我还年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发现这个社会,经历更多,见识更多。而且接触各种人,真的是个有趣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