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看着那个背影,我心里止不住的心疼。
而风又是如此的大,空气又是那么凛冽。
仿佛曾经的我。
在我来到这座城工作的第四个年头,我在某一天,忽然之间感觉到了这座城的冬来的比我之前呆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早。不外乎一颗太阳没有了温度。
而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许多人不必有媚态,依旧可以过的灿烂无比,但这仅仅是我认为,他们依旧喜欢卑躬屈膝。
有点可笑,等到不在其位才知道当初媚态何等可笑。
这是一个院的学生,他们来自不同的班级,但是在排练节目之前,他们的班主任都对他们说了相同的话,“抓住任何机会,展现你们的风采,表现的好,整个院甚至整个学校都以你为骄傲!”,而他们,也都记下了。
她们都在扎堆聊天,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我不由得看向了其他地方,训练场周围是一圈白杨树,白杨树还有几片叶子在晃荡,枝条似乎被冻僵了。天空灰蓝灰蓝,依旧是没有温度的颜色。她们讨论着彼此的演出服装,或者顺势理一下身边人的头发,来显示一下其实她们聊天并不尴尬,那尴尬只是别人看到的假象,或者偶尔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笑声像大风里被刮断的树枝断裂的不连贯的声音。在她们心里,独自一个人站着,就是耻辱。
除了KK。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KK吸引住目光,她透露着一种清高,就像仰首高吟“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李白,又似乎是一种孤单。
她一个人站在白天的路灯杆底下,背影孤单,却特别直。一阵风,她的头发就被同样孤单的吹起来,飘着,又落下去。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一种和空气一样的凛冽。
这当然会是一次大型活动,连学院的院长都在节目排练的现场来过好几次。没必要惊讶,为什么会是“来过好几次”就已经是重要活动,因为往常连院长都见不到,更别说次数。她很贵气的来了,也很亲切的站在排练节目的现场,对着冻的瑟瑟发抖的一群孩子说,啊(这个字里头有厚重而又浓烈的爱心,仿佛捏着鼻子说的,我感觉她以能发出这种声音而自豪),不论怎么样,我都陪着你们训练,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什么时候站到这儿。
她一边说一边搓手,这个搓手的动作在她这里除了活动手骨之外还可以缓解尴尬,因为练了几十次,她只来了几次,1:20的比例。我甚至听见一个男生说,院长是不是被冻一下就会说胡话。
也许会。她刚才就在给副校长的电话里头条理清楚的陈述了这两个月以来她是如何每天陪着这帮乖孩子训练的。
各位一定清楚,大多数领导讲话的时候。都会对自己的下属有所眼神交流。这位院长也是如此。她在不到十分钟的讲话期间,对于那些现在旁边安静恭候的学生干部有了很多次的眼神互动,不外乎自己说了一个“对吧?”然后学生干部很配合的点了一下头,或者她说“啊,”然后学生干部很配合的做出“您说,我们听着”的表情,诸如此类。
而我除了注意他们,我还很认真的观察着KK。她的眼神里带着漠视,又仿佛是看不起。我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她的家庭情况应该很一般,或者说有点困难,她在开学的时候申请了助学金,而在这所南方的高校,只要来自一个贫穷的小省,申请助学金不成问题。她的普通话很顺溜,字正腔圆,底气十足,但是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或许多年的小镇生活,让她和大部分小姑娘一样腼腆,只不过她把腼腆。变成了沉默不语。
那个班,只是她世界的一部分,可以忽略掉的一部分。她是一个不合格的新生,新生一般都是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对什么都是新鲜感十足,害怕孤单的,或者加了好多所谓的学长学姐问东问西的,但她就是另类。
而院长,根本就不可能认识她。更别说给她一个互动的眼神。院长的眼神,就在一些特殊的孩子身上,这些特殊的孩子,大多我都认识的,他们衣着不菲,表情倨傲,对着院长以及学生干部笑眼如花。
回去的路上,院长说,如果这次节目,院里孩子表现的好,她的什么项目就有机会落实了。车窗外头,下起了细细的雪,雪粒子清晰而又纷乱的砸在我的目光里。
KK无所谓的没有媚态的活着,是她没有什么可以求别人的事情,如果她有事情需要帮助,她是不是也会像院长,像学生干部,像那些富家子一样,有违心的笑颜如花。
棱角分明而又孤单无比。多希望就算她栽跟头也不要改变自己的清高。
㈡
我在后台整理资料,负责场务的徐老师满头大汗的给院长打电话。
一个表演舞台剧的学生不见了。
我心里也是有点着急,往常出了这种情况,补一下位子就可以了,但是这次节目,不仅歌曲分了两个声部,还加了许多动作,表演舞台剧的更是下了功夫,不是临时加个人或者补个位子就可以的。
我心里稍稍有点火气,现在的孩子太不懂事了,屁大点事儿就能出许多状况。虽然我觉得什么个性很重要,但也不能如此任性。好多人对这次活动付出了很多心血,但是还是有的人不为别人着想。
我给院长打电话,院长说她要去接一位老师,比较重要,暂时还不能到,让我看着处理。说是看着处理,就是让我务必把那个学生找回来。
我有点头疼,不见的人,是KK。我问了一下KK的情况,她同宿舍的姑娘在我面前着急火燎的给KK打电话,但是没人接听。我让院里的学生干部找一下,负责这次节目的文艺部部长一个劲儿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却也丝毫没有办法。
按理说,负责舞台剧的人员就那么几个,应该和部长此类的学生干部比其他参加节目的要熟悉,但是这些学生干部连KK的电话号码都没有。问她室友,她室友竟然说KK平时除了看书就是学习各种网络课程,根本没有和她们谈及过她的个人情况。她们没有很明确的说,KK不曾和她们谈过心。
很奇怪,我在那个时候还在袒护KK,我下意识的在心里厌恶这些学生。她们才十九二十岁,却已经趋炎附势,对于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同学室友,招呼都不会打一个。
如果把KK换成院长的女儿,或者校长的女儿,我估计不用人家开口,这些学生就已经把心思挖空了找机会和人家聊天。
㈢
KK前脚回来,院长就陪着那位老师回来了。她没有责怪那位临时出了情况让大家着急的孩子,只是笑颜如花的说,好在节目还没有开始,回来了就行。
正合我意,我也不想为难KK。不过我稍微注意了一下,文艺部的副部长向KK走了过去,对着似乎很是开心的KK说了几句话,他背对着我,我没有看清表情,KK对于他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表情依旧似乎很是开心。不过猜也猜得出来,没什么好脸色。
演出十分精彩,下面的一排嘉宾全部鼓掌,在院长新建的嘉宾群中,一位老师说,节目很棒,特别是舞台剧,老师同学辛苦了!后面还加着几个鼓掌的表情,也有学生干部加了群,附和的喝彩声一片。
同时院长给我发了消息,以后多关照一下KK。我发了两个问号过去,院长发过来一张合照,说这是KK和她爸爸。我仔细看了看,KK爸爸,正是院长去接的那个老师。
我似乎看见了KK被前呼后拥的场面。杀死一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