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自立的火车

在我七岁的时候,我曾经跟着妈妈来到镇上的火车站。我知道一位和妈妈要好的阿姨准备出远门了,因此那天我们特意去到火车站送别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想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到火车站。临近发车,那位阿姨对我笑了笑,说:“小茹,你要不要跟阿姨一起坐火车啊?”我感觉有些心动。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玩过小小的玩具火车,我知道火车长什么样子,我知道它开得很快,我知道它是长长的沿着固定的两条线前行的,由于我家附近有铁路经过,我还听见过火车经过时“呜呜”的声音;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坐过火车。


我转向妈妈,对她说:“妈妈,让我坐一次火车好吗?”


我看见妈妈好像有点认真地说:“等你能自立了,我就让你坐。”


“自立是什么啊?”我有点迷惑了。


“很简单的呀,就是不用妈妈替你担心了。”


我有点沮丧,这么看来,我仿佛还不能坐上这次的火车了——我想起之前为了和小伙伴看动画片而害得妈妈满镇子找我,我又想到了把刚刚买的新外套落在了书店,幸而妈妈最终替我找了回来。我仿佛还不能够自立啊。


好像是非得越长大才能够越自立的吗?我猜想大概是事务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大人们无暇顾及我们许多,因此依靠自己,也就成了必须的过程了。


读高中时,我认识了许多新的朋友,他们似乎都很热情,纷纷邀我出去游玩。由于我家离他们所处的市中心相隔不少的距离,麻烦就发生了。从小到大,在我读书的时候,我从来不需要尝试自己出行的,只需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之下去到学校,回到家里。可是眼下,多了这样的任务,家人又必须为生计奔波,假若我想出去与朋友游玩,那么我或许要尝试着依靠自己了。


在镇上,没有常见的公交车,唯有的士可以去到我所要去的地方。但我从来没有搭过,我不知道怎样搭才是合适的。这时我想起了我的妈妈,她一定可以给我很好的建议的。但是内心却有另一个声音对我说;“你不是要尝试自立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啊,让你妈妈知道你也是可以出远门的。”如果这个时候我有读过余华的《十八岁出远门》,我或许会慎重地思考这个问题。可惜我没有读过。因此我决定试试。


我学着以往和妈妈一起打车时的样子,来到了出租车聚集的地方,鼓起勇气,朝着某一辆看着比较新的车走去。


“你好,请问能到市中心吗?”


“可以的。”


“那,需要多少钱呢?”


“给20吧。”


我有点犹豫和忐忑,不过还是坐了上去,一路上感觉新鲜又兴奋。下了出租车,我感觉自己仿佛能够自立了。这时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女儿,你怎么自己跑市区了?是搭的出租车吗?”


“是啊妈妈,你怎么知道的?”


“我早上打电话给你弟弟才知道的。你这丫头,可急死妈了,怎么敢一个人坐车去那么远的地方,还不告诉妈妈,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啊呀,”我有点不耐烦了,“我已经长大啦,能够自立啦,妈妈你就放心吧。”


自立也不过如此而已嘛!我偏偏已经可以做到了。


从那次以后,我就一直是自己搭出租车去到市区,妈妈好像默许了这样的行为。我在想,妈妈也终于承认我的自立了吧?但我同时也发现,每次当我已经在车上或者去到哪里的时候,妈妈总会给我打电话,问来问去也不过是到达了哪里,是否平安之类的稀疏平常的事宜,倒使我感觉有些厌烦。


再过了几年,我已经成为了一名大学生。放寒假的时候,由于学校的假期比较长,我决计去肇庆探访我的老同学,这自然少不了需要坐火车了。在车站里我想起了七岁那年第一次到火车站的经历。虽说我早已搭过火车,但是从我那么多年的经历来看,一个人去搭火车还是一次新的体验。


候车的时候,四周仿佛与十余年前的镇上很相似。我好似听到旁边有个声音在说;“等你能够自立了,我就让你坐。”这时,我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妈妈,我准备去肇庆找我的同学玩了。”妈妈好像有点紧张:“是搭火车去吗?一个人会不会很危险啊。”


“妈妈,你放心吧,我已经预先考虑过行程啦,而且到时我的朋友也会及时去接我的,你大可以放心。”


“可是……”


“如果我去哪里,必然会使你担心;可是倘若我总不出去磨练自己,那才是更值得你忧虑的。妈妈,我喜欢你对我的关心,但我更希望的是能够好好地锻炼自己,让自己能够成为使你骄傲而不是每日需替我担忧的雄鹰。”


妈妈似乎懂得了我的自立,我也仿佛被自己说服了。伴着火车的轰鸣声,我坚定地踏上了自立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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