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沐/文

我握着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脸上。

我的脸上挂着泪花，泪，还在流。

窗外，树叶在寒风中颤抖、呜咽。

“枫，你醒来吧！快醒来吧！”我在内心呼喊着，感觉自己的胃一阵阵的痉挛。

枫静静的躺在床上，头上包得像个棕子，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另一只手上粘着针管，吊瓶里的水一滴滴的仿佛重锤一下一下地击着我的心脏，我难过、内疚、痛苦、后悔。

“枫，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求求你。”第三天了，三天来，我就这样陪在他的床边，医生说，不知他什么时候会醒来，我的心像钝刀在割，我要等着他醒来。

六月的天气，太阳白得耀眼，A大的食堂里，他已打好两份饭，他一边在手机上寻找一株植物的资料一边坐在风扇下等着我，我之前说马上回，于是十分钟后他开始打饭菜，从福利院到食堂骑小黄车只要十分钟，这是我们算好了时间的。他关掉屏幕上菜单，看了下时间，四十多分钟了，他正准备打我电话，一抬头发现我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枫！”我远远的大叫。

他掏出纸巾给跑到面前的我揩额上的汗，“这么久？又听故事去啦？”

“谁叫你上次让我等？”我白了他一眼，上次吃饭，我等了他二十分钟。

他的眼里溢满笑意，我瞧到了，撇撇嘴。

今天周六，我去学校边上的福利院做义工晒冬被，又被花婆婆拉着听她那讲了千百回的故事，花婆婆有些神志不清，但讲到关于她儿子的事却是吐字清楚、思维清楚、眼睛发亮。我本来想跟婆婆说下次再来听故事，但一想到他上次居然让我等了二十分钟，我在心里狡黠地一笑，哼，也让你等等！

一月的天气，冷得人发抖，快放假了，他答应陪我去看《功夫熊猫》，我们约了开演前二十分钟在门口见，我不停的看手机，时间到了，他没来，电影开始十分钟了，他仍没来，我一赌气，自己一个人买了票进去了。而此时，生物实验室里，他正穿着蓝色工作服和同学们围着导师做实验，他压根儿把看电影这事给忘记了。

我一周没跟他讲一句话，不管他怎么解释、赔礼。

路上，我看到他就拐弯，他只能含笑搔头。

我第十三次拐弯，他正抱着一缧衣服往洗衣房走，他截住了我，我盯着脚尖，不看他，他来拉我，我扭转身子，他再来拉我，我忽然伸出手，从他臂弯里扯出衣服扔到地上。

“茵，别生气了。”他说。我又扯了一件衣服扔到地上。

“你再扔一件试试！”他气笑了。我又扔了一件。

“好啦，我再次道歉，好不？”他伸出手，把我揽进怀里，“你看你，这么听话，叫你扔你就扔，你以前可没这么听话哦，茵，你这样是不是都是我惯出来的呢？”

我的头贴着他的胸，听着胸腔里那坚强有力的心跳，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说的没错，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是他惯出来的。

我是家里三姐妹中的老大，出生在僻远的少数民族村寨里，我娇不起来，也任性不起来，但是遇到了枫，他兄长一样的胸怀和关爱让我扯掉了所有包膜，在他面前，我变得自然、无拘无束、任性、张扬，而他，对我却是如春水般的宽容和包容。

我说，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他便背我。

我说，我就是想把头发剪了。虽然他喜欢看我留长发，但还是说，剪吧。

我把他买的鸡腿夹到他碗里，气鼓鼓地说，你买的菜真不好吃！天知道我只是想让他多吃点啊！

我看到他和一位叫小桃的女同学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的说话，第二天，他来找我时，我冲他挑眉，说，你去找小桃啊，找我干吗？弄得他哭笑不得。

那天，下了一场雪，是这个城市十年来的最大的雪。

他和我约好去爬山看雪景。

山上看雪拍照的人很多，枫说，我的红棉袄映着我红彤彤的脸蛋，美极了。

后来，在山道上，我因爬山路线又跟他闹起了小别扭，我从上面石阶冲下来，不小心撞到了一位正朝边上跨步的小男孩，男孩手里捧着一把雪骨碌碌的往下滚，他当里正在下方十多米远的地方，见状飞快的跑过去接住男孩，男孩获救了，他却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他撞破了头，血沁着皑皑白雪，殷红一片。

那一刻，我的心像穿了个洞，冷溲溲地刮着北风。

他被紧急送到医院，我流下了这辈子最悔恨的泪水。

“枫，你醒醒好不好？枫。。。”我握着他的手不放。

“你不是说我是你惯出来的吗？是，我是你惯出来的，我不允许你老是睡着，我要你醒来，你还答应我这个寒假去我们山寨呢。”我的肩膀抽动起来，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

“你喜欢做实验啊，枫，小寒他们在等着你呢。”

“伯父伯母他们心里好难受，枫，你快点醒吧！”

“我保证不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你回答我呀！”

“枫，你醒来呀，你跟我说话呀，你再不醒来我不理你啦！”

“枫，我求求你好不好？你不要这个样子，不要啊！”

我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说话，心痛得无法呼吸。

[if !supportLists]第四天、[endif]第五天、第六天。。。。。。

十天了，枫还没醒。

我瘦了很多，脸上没了往日的红晕，本来就大的两只眼睛变得更大。

第十一天的下午，我握着枫的手正昏昏沉沉，忽然感觉枫的手指动了一下，我惊醒过来，盯着枫的手，我清楚的看见枫的手指又动了，我扑到病床前，紧紧盯着枫的脸，枫的手在我的双掌间轻轻颤动，我看到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医生！他醒啦！”我喜极而泣。

“谢谢你，枫，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一边给他削苹果一边跟他说。

“傻妹子，我会一直都在的。”枫伸出手抚着我的脸颊。

是啊，不管我怎么任性，你一直都在！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水·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