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浪出版的《儿童杂事诗笺释》,是一本由周作人作诗,丰子恺作画,锺叔河作笺释的“合成书”。
周作人的诗大多发表在1950年前后,随着时代的变迁,很多语言、风俗民情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如果不能及时地给予笺释,后人便很难准确地理解诗的韵味及内涵 。幸亏有锺叔河先生经过25年的潜心琢磨、考证、修改,将风俗、名物、典故、名人趣事等纳入其中,让诗内容更丰富,我们读起来也更流畅更能体会其中的妙处。再配上丰子恺的栩栩如生神情兼备的画,三位大家珠联璧合, 诗,妙趣横生;画,俏皮写意;笺释,意蕴隽永,真是一部非常难得的有趣味的好书。
儿童杂事诗中不仅有诗人自己及身边人的童年生活,更有大量古今中外的名人事迹,如李白、杜甫、陶渊明、辛弃疾、顺治皇帝、还有“何不食内糜”的晋惠帝,囊萤映雪的车胤等等。还有外国的一些作家,如定《艾丽斯漫游奇境》的作者凯乐而,《人间喜剧》的作者萨洛延;还有老鼠做亲、丈夫滚灯、吹嘟嘟这样的民俗故事。
周作人的这些儿童杂事诗大多浅显易懂,锺叔河在笺释原诗的时候,总是会将所涉之处展开,就好像破开一个小孔,就进入了别开生面的更广阔的另一番天地。也许有时候会有些“跑题儿”吧,我却最喜欢这种跑题儿,一个词或者哪怕只是一座山名,就会引出另一个情节,一段来历,看得真是爱不释手呢。
文中引用了大量古诗,还有民国时期的一些白话文,看起来会有一些生涩,所以如果是小朋友的话,还是需要父母陪读的。
故里归来转陌生,儿童好客竟相迎。
乡音未改离家久,赢得旁人说拗声。
周作人的许多诗来得都相当“便宜”,一眼便能看出引用别人的诗。像这一首很显然是改编自贺知章的《回乡偶书》。时代变迁,人与人的关系也有了很大变化。那时候人都还挺质朴的,大概少有坑蒙拐骗贩卖儿童的,所以儿童看到陌生人还能“好客竟相迎”或者“笑问客从何处来”。搁到现在,妈妈是不允许“跟陌生人说话的”,你要主动上前,说不定“虎太骇,远遁”了。
书中更有一些谈及到现在孩子们的学习和教育,对于只读在老师和家长们眼里能起到教育作用的“有意思”的书,以及孩子们想像力发展时期对需要的空想作品这种“没有意思”的书,都进行了引导。并批评中国教育“中了实用主义的毒,”“儿童幻想正旺盛的时候,能够得到他们的要求,让他们愉快的活动,这便是最大的实益。”这些都值得深思。
诗中说到姑恶鸟,于是锺叔河便讲到陆游与妻被棒打鸳鸯的事,并抄录了一首沈园诗: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说到(周作人说):“最令人惆怅者莫过于沈园遗址,因为有些事情或是悲苦或是壮烈,还不十分难过,唯独这种啼笑不敢之情,深微幽郁,好像有虫在心里蛀似的,最难为怀。”甚至认为此诗比《钗头凤》更好,与我心有戚戚焉。
只是我记得是"疑是惊鸿照影来”,查了一下,是“曾”。但也有人质疑到底是“疑'还是"曾",看来“疑”也是有出处的。我个人认为还是“疑”更好,更有动态感,那一惊,满怀希望又深深地失望,让人很心酸。“曾”就显得很平面。但是所查之处显示陆游全诗的都是“曾”,想来他所表达的也许只是曾经的那一次吧。我甚至还为此又翻阅了陆游及唐婉的故事,真是意犹未尽。这就是所谓的把书读厚了吧。
我是极喜欢了解民俗风情,又极喜欢看典故的。所以这样的一本书落在我手里,它该是幸福的。因为书只有被细读被珍视,才最能体现它存在的价值。
这本书的确非常有看头有嚼头,最适合放在床头,信手拈来,任何时候随意地翻开任何一个章节,都可以轻松地进行下去。既能打发碎片时间,又能挖掘出很多东西。
不过书还是有些份量的,如果你的床头不能舒适地倚靠,或者你愿意躺在沙发上抱着一本厚书,却腾不出一只手拿着铅笔勾勾划划,那我劝你还是回到书桌前正襟危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