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汗味、体味、香水味混杂在一起构成夏日的空气。LED屏幕滚动着香水的广告,玩滑板的小姑娘又跌了一跤。
这里是北京的丰台,这时是北京的夏夜。
马路边上广场青年在卖唱,下面坐着一排无所事事的文青流氓。他在唱李志的《和你在一起》,没走调,不过没感情。一个女的突然冲上去抢了话筒嚎起来,都走调了,不过有感情。我听了一会儿,上去支援了她两块八,毕竟我也是逼哥,穷逼的逼。
“我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我不爱你。”
唱得撕心裂肺,样子真丑。我走了。
我知道高楼里那些发生着的幸福故事,也知道夏夜里压马路的狗子的心事,但我看不懂北京夏夜的月光。它既能照在空无一人的高楼上,也能投进满是游魂的故宫里。北京,北京,它太不纯粹了,就像一个杂种的怪胎,所以才容得下各式各样的怪物。
僻静路上的长椅,男人抱着酒瓶在沉睡。那旁边是他的兄弟,脱了衣服挥舞,为他驱赶可能的蚊虫。没有车的十字路口,女子花着浓妆等着红绿灯她依偎在同伴的肩上,用着北地口音咒骂新的一天。
形形色色的人啊。
这是北京的夏夜。
我穿过这些人,穿过这几条街,我在想——这座城市,在用这些东西暗示我,暗示我要付出些什么来换来它的青睐,那么,是什么呢?撒旦需要的是处子的鲜血,上帝需要的是亚伯拉罕的以撒,那么,北京需要什么呢?是我的血?还是我的心脏?我想不出来,因此,我还得吃三年的尘土,吃北方的黄沙,我想三年以后,我会知道。
在这之前,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譬如在北京的夏夜里唱歌,譬如一个人走到故宫的月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