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新疆乌鲁木齐。
这是我最喜欢的城市之一。诗人要把最苍凉最热情的词语给他,歌手要用最空旷最热情的嗓音唱起他,手工艺人收集最质朴最惊艳的材料做成他。没有一个城市像他,就像帅气的小伙儿很多,但没有一个像彭于晏。
我没有见过比乌鲁木齐更爱吃肉的城市。在上大学前我眼里的蔬菜有:土豆,红薯,玉米,蘑菇类,完。在大学的食堂里依然要一份米饭配两盘肉,不明白身边的同学为什么要吃绿叶菜。这里的牛羊肉有一种“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魅力,拿羊肉来说:手抓羊肉是白煮撒把盐配上生的白洋葱,清炖羊肉是水煮羊肉配上白萝卜,红烧羊肉时可以配上一锅花卷一起闷,花卷在锅里浸着羊肉满满的汤汁发起来,胡辣羊蹄的口感劲道丰富,整只烤全羊铺平后外焦里嫩,孜然和辣椒面交相呼应,羊肉串肥瘦相间,在炉子上滋滋作响。肉不仅鲜美,而且大份。我常和人分享说拿得上台面的都是江浙沪的精致小盘,川渝的红油翻滚,和粤菜的温柔细腻,新疆菜总是声势浩荡地一副土匪气概。大学的时候带广东朋友来新疆点大盘鸡,服务员抱歉地和我们说因为来得晚所以最后一只鸡少了鸡腿,结果上来一个大概一臂长半臂宽的放盘子,洋洋洒洒地填满肌肉青椒和土豆。大学后同学都去到外地,学会了成人世界在饭桌上谈笑社交的技能,也学会了搭配一桌体面的饭菜。回到家男生都说没有见过像新疆丫头子更好打发的约会,两个人50块钱抓饭+烤肉+酸奶,版面+烤肉,或豪华加肉加料米粉。
这个城市不懂什么是温柔。没有什么不温不火地“‘春秋好时节”。夏天的太阳毒辣,给脚背上留下深深深的晒痕;冬天凌冽,风呼呼地吹,雪总是下几个昼夜。从没有南方绵软的阴天,也少有轻柔的细雨。可我最爱的就是夏天,有吃不完的水果,西瓜哈密瓜葡萄乡里杏子桑葚蟠桃,水果甜到汁水粘稠,吃完以后一层糖糊在嘴巴上。夏天有含情脉脉的树荫,树荫外的世界被照得反光,树荫里清凉干爽。我总是靠在阴凉里的长椅上看书,天那么长,有大把时间浪费。我也尤其爱新疆时间,在北京上学时给妈妈打电话,北京已是夜深人静,乌鲁木齐的饭馆还人声鼎沸。我们晚两个小时起床,晚两个小时吃饭,10点了才觉得夜开始要去散步乘凉。在北京下午4、5点吃好饭,总觉得半夜又饿了,两个小时的时差怎么追也追不上。
乌鲁木齐的姑娘小伙子都像这座城似的带着太阳带着风。他们走路和说话都咚咚响,心里平坦宽阔,认认真真地相信着。不管活泼的安静的搞怪的老大范儿的都爱笑,边吃肉边笑嘴咧的好大。他们可能操着一口直来直往的口音,听起来很像土匪。可是在见过越来越多的人以后越来越喜欢他们,其中有的人走得很远跨越很多城市省份大洲大洋,有的人留在原地继续吃着馕,可是他们的心里都像装着夏天开满花的草原,牛羊歇着跑着吃着草。直白的性格让他们不惧怕选择,骨子里少了一种对生活上纲上线的计较,觉得到处都是家,每一条人生路都要喝酒吃肉地浪着走着。
长大后我遇到一些人,他们有的功成名就有的斗志昂扬有的在探索有的在失去有的狠狠抓紧,可是没有一个像这里的人一样对未知安之若素,对凌冽的风沙咧嘴笑,对恐惧的感觉一无所知,把每一种可能都心满意足地拥抱入怀。我也在很多的机场到达或离开,那些城市有的婉约,有的浪漫,有的严谨,有的知性,有的随意,有的自由,有的安详,有的挥霍,有的文艺,有的完美,有的高深莫测,可是没有一个像乌鲁木齐这样简单真实。
我在每一个机场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