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出生,四面高墙。
我不知道墙外有什么,会发生什么。我仅仅明白一件事,自己一来到世上就成了孤儿。我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盎司悲恸的想法,我知道,悲恸无法挽留早已逝去的东西。
那年暮春,溪水潺潺而流,从源头顺水走一程,再一程。
在此驻足,有两所房子嵌在两山之间,一所木制的,另一所也是木制的。听大人说,那房子似乎叫家,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就跟着说什么就是什么。
家里有个用高墙围起来的大院,院里有棵与共和国同龄的大树,树下常有我。
而我常在树下发呆,其实我发呆得没那般透彻,因为我并非哲人。我也没有在余暇时日里诗兴大发,因为我并非诗人。我顶多瞪了双眼神涣散,目光呆滞的眼睛,抬头眺望天空,或板着脸愣愣地看紧闭的大门。
那年,我八岁,人儿早熟,却比较悲观,太甚。
我所欲追求的事实──梦,从未实践过,我却厚颜无耻的再三对已勉励说,加油,美好总会有的,在未来。
是年,大雪纷飞。
我还在大树下发呆,目光始终呆滞。
心情随天气的变化而飘忽不定,或悲或喜。
一个老妪推开门,见我一丝不挂便大声呵斥。似乎那恶气压抑在丹田太久,久而久之,厚积薄发似的迸发出来。我很担心那副躯体要散架,可我更担心自己的心会炸裂。
老妪是我母亲,我们之间的年龄相差一代人甚至两代人。她用教育的口吻骂道,小兔崽子,大冬天的不要命了,还不快进屋来。我无法抵抗,仿若牛儿惨遭农人牵着鼻子走。他们从未征求过牛儿的意见,连同我。
走着走着,我便神游太虚。
此情此景,愈发朦胧,我渐渐迷失方向,只在太虚幻境中窥视众人。你可能会说我在装神弄鬼,其实,你说得没错。
我仅仅是饿晕厥了。
我眼前有张老脸,贴得很近。他说话了,喂,怎么了,你怎么了?他的口气不小,黄牙不少,还有一片菜叶贴在牙齿上。我醒来,跳将起来,跑开后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老头被我吓得半身不遂,不消一会儿,他就问,哪里疼了哪里伤了是不是饿了的问题。看他迫切不已,我嘀咕,这里不疼那里不伤肚子也没饿,一句话把他的关心封得死死的。老头是我爸,年龄相仿于我妈。
羿日,两人忽然大打出手,你一拳我一脚,上踢下踹。打得我心惶惶,我躲在隔壁佯装不起。当时我的想法便是,我要逃离这里,或许离家出走,奔走他乡成了唯一的出路。
我走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休憩,我打算在此成家立业。而我的心,却时常念想两位老者。
我开始后悔,却再难续缘。
我读过一封信,我不缕其中深意。
陌生人:
我们在此,等你,不管山几程水几许,切勿忘怀此情此景。
倘若你要来,我们定然相迎,倘若你未来,我们定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