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6
林澈最近总是起得很早，有好几次他都是一脸的笑意起床，轻快的带着一颗雀跃着的心走出家门，他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去学校。他总要拐到学校门口的小商店，去买一包饼干和一些小零食，林澈从不吃这些。
课间，星月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声音有些大，她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
"吃饭吧就要迟到，迟到了就不能吃饭，你说我难不难。"星月说。
"那你不能早点起床吗？"林澈问。
"不能，所以早饭有一顿没一顿，为了多睡一会儿，我宁可不吃早饭。"星月一边说边继续揉着自己的肚子。
"你这样胃会坏掉的。"
"胃已经坏掉了呀，我有慢性胃炎，但我有绝招，胃疼的时候只要让我平躺下来，比吃药都管用。"
"你……"林澈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饼干。
"我带了饼干，我今天也没吃早饭。"林澈一边说，一边把抽屉里的零食拿出来。
星月如获至宝，"哇，那我不客气啦！"
林澈也跟着一起吃，他不太好意思让星月觉得自己是专门给她买的。饼干是什么味道他不知道，他只能尝到当下那种甜甜的味道。
在这之后，林澈每天课间，都会拿出一包饼干，换着花样各不相同。
"林澈，我现在一看到饼干，都觉得喉咙发干，只想喝水。"
"谁让你每次都吃那么多。"
"我看你不吃了，总不能浪费了啊。"
放学后，林澈给星月的桌子上贴了一个小勾子，这里面塞满了各种小零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尽管他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去管她，可是到头来他还是无法约束自己。
07
学校的春季运动会要在周四以及周五的下午举行，历时两天。庆阳一高向来很重视学校的文体活动，更不要说一年两次的运动会。
高老师拿来了项目的报名表交给班长田峰，"林澈，祎冉，你们两个就不要报名了，专心备战五月份的物理竞赛。"
"你说我报个什么好呢？"星月用手托着下巴望着林澈。
"不如铅球吧，蛮适合你。"林澈埋下头窃窃私语。
星月没说话，用笔的后端猛的戳了林澈的腋下。林澈怕痒，一下子跳了起来。
"怎么了林澈？"高老师问。
"没，没什么。"林澈赶忙坐下。
星月此刻憋笑憋的早已青筋暴起。
林澈被觉得好气又好笑，"早晚找你报仇！"林澈义正言辞的说。
大课间，田峰让同学帮忙关上了前后门，他一本正经的走上讲台。
"我和大家说一下，目前咱们班只有四个同学报名参加项目，都是个人项目，连一个集体项目都没有，大家都不想要班级荣誉了吗？"
"咱们实验班哪有时间准备这些啊，高老师估计也习以为常了，你直接交了吧。"方芷冷冷的说。
"不行，咱们最起码也得有一个集体项目，大家讨论一下报什么吧！"
教室下面默不作声，星月觉得后面有人在戳她。
"星月，要不咱俩举手吧。"秦双双看着田峰在台上无人响应，心里很替他着急。
"喂，我已经答应你报了跳高，再报一个我怕。"星月还没来得及说完。
"我和星月可以参加4X100接力赛，剩下两个就看谁报名了。"秦双双在后面突然说道。
星月转过头恶狠狠的说"你这个死丫头！"
秦双双调皮的摇晃着脑袋。
"那我这里也可以，还差一个同学。"田峰说。
"我来吧。"林澈说。
田峰用笔把名字记下，得意的走出了班门。
"你怎么报名了，高老师刚刚还特意嘱咐你不要参加的。"星月说。
"不要紧。"林澈说。
08
运动会如期举行，林澈作为高一年级的学生代表进行发言。他站在主席台上，看上去很从容。
而星月却紧张的难以呼吸，冥冥之中她就觉得林澈会望向她。她双手放在身前，扭动着手指，最终还是抬起头，林澈果然正看着自己，那种心情似乎像中了乐透，她心想这一瞬间的对视就算是奖金她也不换，星月的内心小鹿乱撞，林澈朝她点了下头，开始了发言。星月觉得双腿发软，血液在逆流，偌大的操场，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谢天谢地，林澈的发言无比流畅，很有气场，她转头望向高老师，又是满脸骄傲的写在脸上，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星月报的项目都在第二天，一班的位置刚好就在主席台旁的树荫下。她坐在队伍的最后面，广播台的播报声、呐喊声、尖叫声、笑闹声，庆阳一高难有的热闹场面。越是在这种氛围嘈杂的环境中，人反而更容易集中精力做事。星月做了两组完形填空，正确率颇高。她满意的合上书，却发现队伍里早已不见林澈的身影。
她借口去厕所，跑回了班门口，林澈果然在教室，同在的还有方芷、祎冉。
只不过方芷正坐在她的座位上，看样子，在向林澈请教习题。
"你怎么回来了？"方芷问。
"我还没问你怎么坐在我的座位上呢。"星月没好气。
"我们刚刚在讨论物理题啊。"方芷说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星月回到教室明显扫了她的兴致。
星月坐在座位上，想等着林澈先开口。她像模像样的也拿出一本习题。
"也许我们从未成熟，还没能晓得，就快要老了，尽管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年轻人，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教，不知疲倦的翻越，每一个山丘。"
"这是什么歌？"星月一脸的无解。
"这是李宗盛的《山丘》，你觉得好听吗？"
"好听？我觉得这是我爸爸那个年龄才听得歌，你小小年纪，怎么这样的品味。"星月一脸嫌弃，把耳机扯下来。
"他的歌词很有味道，每一句都很有力量。"
星月不接话。
"那你喜欢听什么歌？"
"当然是周杰伦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是《你听得到》，我喜欢了他七年了，从第一张专辑到现在的《魔杰座》"星月像被打开了话匣子。
"对了，新专辑你听了吗，我很喜欢《给我一首歌的时间》、还有《稻香》"星月两只手拖着脸颊
林澈望着这个满脸已呈花痴样的女生，不由的笑了出来，刚刚还一脸的不开心，结果瞬间变脸，真是应了那句：变脸比翻书都快。
"你笑什么？！算了，夏虫不可语冰，咱们俩分明品味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星月气呼呼的说道。
"我说程大小姐，您这是在演双簧吗？一人准备分饰几角儿啊！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林澈凑过身来说道。
星月心跳加速，她抿着嘴巴好掩盖内心的躁动，她分明闻得见林澈衣服上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林澈仍旧贱贱的盯着他，用自己胳肘抵住星月的胳膊。仿佛有一种强引力，她很想就这样晕倒在林澈身上，内心驱使加上自我清醒，星月猛地低下头，在林澈的胳膊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啊！你是狗啊！"林澈大叫。
"男女授受不亲，谁叫你离我这么近。"星月说。
林澈没说话，胳膊上的牙印周围已经泛起一片红。
"让我看看。"
"干什么！"林澈一把别过胳膊，"你不说男女授受不亲。"
星月看来，眼前的林澈分明就像一个还没长大的男孩，固执又可爱。
"星月，你们都在这儿啊。"秦双双的大嗓门，惊得大家一起抬头。
"星月，你赶紧回操场去吧，你这一下子引了这么多人过来，老班发现肯定要发火。"方芷没好气的说。
"你们全给我出来！"高老师面无表情的站在教室门口。
"今天是什么日子，运动会第一天，你们真会给我挑时候啊，教导处主任带着市里领导过来咱们班，我一转头，少了一片，我没不准你们看，坐在队伍里不行吗，还跑班里来了，我干脆给你们放假回家去吧！"高老师被气得喘着粗气，双手交叉在胸口，多半是被校领导批评了。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高了一倍的嗓音，给其中几个平日从未受过批评的优等生吓得一机灵，立马转身往下跑。
09
团体项目通常是最受关注的比赛，这关乎到一个班级的集体荣誉。田峰爆发力强，跑第一棒，秦双双第二棒，程星月第三棒，林澈最后的冲刺。
"高一一班林澈，你像鸟儿，越过高山，你似骏马，驰骋草原，泰戈尔在诗中说，天空没有翅膀的影子，但我已飞过，忘掉胜负，倾注当下，在你的身后，永远会有人为你喝彩！"
"高一三班来稿，加油吧，运动健儿们! 步子迈开，让我们飞驰在红色跑道上……"星月听不清后面的词稿，只觉得腹部一阵酸痛，身下流过一阵暖流。
"完了。"大姨妈总是挑时间关顾，弄得人措手不及。
"预备--"枪响后，第一棒的田峰就像离线的弓箭，迅速的拉开了和其他三道之间的距离，秦双双接过她涨红了脸，拼尽全力，虽然被追赶了不少，但仍旧守住了第一的位置。高一全班同学分站在操场的周围，齐声呐喊。
星月紧张的浑身发颤，接过棒的瞬间腿部发软，一条腿跪在了地上，起身追赶时已经被其他三个班给碾了过去。星月咬紧牙关，全然不顾酸痛的腹部，硬是超过了一名，接力棒递在林澈手里的时候，她双手撑着膝盖，她不敢抬头，因为她知道自己拉了班级的后退，只求林澈能弥补差距了。
星月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唯一清晰的是为林澈加油的呐喊声，有的人似乎天生不用背负被人指责的痛楚，因为不论ta做了什么，哪怕没有达到理想的要求，众人也会在心里替ta辩解，林澈就是这样的人。从第三名超越了一名，仿佛成了反败为胜的将军，被大家簇拥而起，欢呼雀跃竟然不是给予第一名的，星月看来觉得很可笑。当然，这种酸楚，或者说妒忌只因为她没法站在人群中为他喝彩，她觉得自己似乎更可笑。
操场广播传来参加跳高人员集合的通知。
"快走吧星月，我陪你过去。"秦双双搀着星月，她知道星月心情不好。
"我来大姨妈了。"星月小声说。
"啊？那怎么办啊，这不能弃权的，要不我顶替你上把！"秦双双担心。
"裁判是咱们化学老师，你觉得他会包庇咱们妈，我除了肚子疼其它都还好，可以参加。"星月说着，却不自主的望向操场的另一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正满眼笑意的看着林澈喝可乐，可乐多半是她给的吧。
"南书勤啊，传言说她和林澈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星月白了秦双双一眼，大步向跳高的区域走去。
"你可悠着点啊，争取第一关就淘汰出局。"秦双双小声说。
"你站的稍微远一点，不要影响我发挥。"星月一副要驰骋战场的怒气，她是不开心的，因为她一直以为林澈会来为她加油，她在心里骂了一百遍重色轻友。
星月从小学习舞蹈，再加上她身材高挑，跳高对她来说并无难度，每一关她都顺利跳过，轻巧的像一个小鹿。最后的四个人要角逐冠亚季军，跳杆的高度也越来越高，星月为自己捏了把汗，但她下定决心要拼一吧，她不知是在和自己较劲，还是在把无处释放的坏情绪发泄出来，她只是想证明，即便林澈不来为她加油，也丝毫不会影响自己的发挥。
星月准备就位，要发起最后一跳，她双腿展开，做起跑式。
"啊！"秦双双看到了星月灰色运动裤上明显的血迹。
周围的同学开始小声嘀咕，星月屏息凝神，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这一杆成功跳过，正剩下她和文科三班的另一位女同学角逐冠军了。
"星月，你裤子后面染上血迹了！"秦双双慌张的跑来低声告诉星月。
星月这才发现，似乎身后的眼睛一直关注着她的不是优美的跳姿，而是出洋相的丑态。
"这个给你。"南柏在星月身后，把自己的运动服脱下系在了她的腰间。
南柏高她们两届，也在高三实验班，早就听闻他凭借出色的语言表达能力和俊俏的外形条件同时通过了中国传媒大学和浙江传媒大学两所高校的播音主持专业，当时学校还专门在校门口拉了横幅。只是星月没想到，和南柏的第一次对话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运动服带动着跳杆，和星月一起重重的落在身后的海绵垫上，有时候即便是近在咫尺的胜利，当命运要你与他擦肩而过时，纵使你怎样努力也无济于事，你想得到的就是得不到。
星月冷笑，她觉得自己像操场上的小丑，大家围在身后议论纷纷，自己却只能强颜欢笑。
"你先回去吧，颁奖典礼的时候我会替你向老师说明，你找个同学留下就好。"南柏登记完成绩跑过来。
"谢谢。"星月说，眼前的南柏似乎是今天唯一的安慰了。
喜欢上一个人后的心情似乎注定要受制于人，兴奋与失落从来由不得自己，星月觉得自己像是吞下去了一块石头，虽不是疼，但在胃里硌的难受，年少时的感情更是如此，小小的一点波动，仿佛自己的世界被掀起了惊涛骇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