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三个小时前,我是被朋友扛出来的,然后送回家,被扔在沙发上。现在稍微清醒一点,仍有几分醉意地看着窗外霓虹,刚才酒吧里歌手妖娆的舞姿,酒保熟练地开瓶倒酒的身影,香烟弥漫的灰白色烟雾,混杂在昏暗跳耀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地浮现在眼前。酒,一顿又一顿。这已是这个月来第五次喝趴下了。
稍微清醒一点后,连扯带抓地脱掉浓重烟味的外套,倒了杯水,打开电视,却又不自觉的点上一支大卫杜夫2号,然后发呆。这种状态的持续,对生活,对身体都不怎么好,这个我心里明白。但要怎样切换,怎样改变,我不知道,在灯红酒绿的城市也思考不清楚。于是,决定去照片里那个地方。
准备了一周,要到那里露营住上几天。在那里朝圣贡嘎神山,一个人在那个纯洁的地方思考人生。
出发前列出了去那里追寻的生活元素,有雪山、高山草甸、帐篷、新鲜空气、毫无保留的阳光和照片中那美丽的冰川般蓝色的海子。然后在脑海中构建出几个不可缺的场景:一个场景是在蓝天下贡嘎前,海拔4300米的海子裸泳一圈,为此我在登山包中装了浴巾。一个场景是坐在海子边,沐浴着高原火热的阳光,泡上一杯好茶,吧啦两口雪茄,为此我去户外用品店买了超轻的躺椅。还有一个场景是面对神圣的贡嘎山,在这个洁净的没有人打扰且完全自然的地方冥想,因为在这样雄伟又纯粹的地方,一个人能更清楚的思考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那个地方在四川甘孜州的贡嘎山区,叫里索海。
向着藏区那一尘不染的蓝天出发了。
初见
从成都出发,在搭乘了大巴、越野车、摩托等多种交通工具后,历时两天,终于到了海拔4300米的里索海子。然而马上就应了那句老话“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差距的”。里索海子还处于完全冰冻状态,看到了幽幽蓝色的冰面,但海子里的贡嘎倒影是看不到了,裸泳也不可能了。还好刚到时的浓雾已散去,虽然贡嘎神山还未露顶,但下面的云海已在蓝天下格外壮观了。可是好景不长,还没来得及搭好帐篷,云层就又上来了,没有阳光的高原配合着大风,一下被冷得瑟瑟发抖。在完全天黑前匆匆忙忙煮了一袋方便面,不过五分钟,最后几口面已冰凉。不再想久违的满天繁星,只想马上搭好帐篷钻进睡袋里暖和一下。
出发前考虑到漫漫长夜会比较无聊,于是带了两本书来。可是当身体逐渐回暖后,还没来得及享受荒野阅读的乐趣,胸闷气紧的状况出现了。我知道这是正常的高原反应,通常在刚到海拔四千米的第一晚或轻或重会出现。水是减缓高反症状的最佳选择,但是帐篷外面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让我不愿跑出去烧水了。只得抱着500ml的水壶小口小口的润着喉咙。高反,加上时不时的大风呼啦啦地撕扯着帐篷,以及没正面见着的小动物钻进外帐巡逻,弄得我几乎一夜未眠。这是一种想睡睡不着,有书不想看的体验。终于熬到早晨6点,天微微亮,便立刻穿上衣裤,跑到帐篷外呼吸新鲜空气。但刚出帐篷便觉得头昏,胃子里充斥着方便面的味道,随时有吐出来的可能。小解得找个离营地远一点的地方。尿液中的盐分会吸引如牦牛般的动物。2009年攀登四姑娘山二峰时,便因将吃剩的方便面连汤一起倒在营地旁边,导致半夜一群牦牛来袭。若不是当地向导及时将牦牛引走,估计帐篷会被踩坏几顶。
随着太阳升起,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头晕也得到缓解。去海子边用石头砸开薄冰处取了水,开始了一天的生活。这次带的还是十年前的炉头,没有防风装置,点火器也老化了,大风导致划到第6根火柴才点燃。烧水时又拿第二个锅去海子舀满了水,准备第一锅烧开第二锅直接跟上。第一锅水洗漱,差不多用完了,又去舀满一锅,如此反复。最后烧了四锅水,两锅灌了水壶,最后一锅混着麦片泡了两包豆奶粉。豆奶麦片加饼干,就算是早餐了。山高风大,烧开一锅水差不多就要十五分钟。每一次蹲下烧水后再站起来,都会有短暂的胸闷头晕。喝完豆奶,洗好锅,收拾好物品,一看表才发现做这些事情用了近两小时。我是来朝圣贡嘎的,我是来享受海子边圣洁的阳光的,我是来思考的。当发现生活的琐事用去了大把时间后,我开始默念来此的目的。于是忍着一点点晕,一丝丝睡意和一小股焦躁,缓慢地爬上营地前的山坡,去看贡嘎有没有露顶。
天是湛蓝的,而巍峨的贡嘎山顶却被一片狭长的云遮住了。默望了一会儿,见那片云有被风吹开的迹象。正当顶峰要展露出来时,后面又有云飘过来了。似乎仅仅刹那间暼到一眼顶峰,就又看不到了。那样站了有半小时,在阳光的照耀下也不冷。以为可以慢慢找到感觉,进入思考人生的状态了,可偏偏这时突然变天了。峡谷的云雾迅速上升,头顶的云也逐渐变多变厚,阳光一下就不见了,刮起风的同时雪雹也呼呼地落下。落下的不是雪花,是细小的圆形颗粒,但又不像冰雹那么硬,所以我叫它雪雹。风越来越大,雪雹几乎横着飞来,打在脸上有些痛。赶紧走回营地,钻进帐篷。
高海拔的荒野生活
在帐篷里听着雪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心想晒太阳只能等明天了。可不多一会儿,风声和落雪声渐渐小了,消失了,感觉太阳又出来了。想在帐篷里睡一会儿,可心里又不断告诫自己是来沐浴阳光的,来面朝神山思考未来的。于是强打精神费力的迈出帐篷,头顶天空没有被云遮住的那一块射下炙烈的阳光,但乌云将这块蓝天包围着,像一个盖子,随时可能遮盖过来。爬上山坡,对面的贡嘎神山仍不可见全貌,峡谷的云海也有上浮的趋势。在这样的高原山地,小气候非常明显,几乎可以10分钟一变天。和来之前想象的美好大相径庭。要想晒着太阳凝视着神山发呆或者冥想,不仅需要有阳光,还需要风停下来,此外,最好还不要感觉累和头晕。而此时却不具备这些条件,几乎一样不具备,所以没多想,便又回到帐篷。穿鞋、脱鞋、弯腰……在这里每次进出帐篷的一系列动作都是一次较大的体力消耗。这次进了帐篷把睡袋往身上一搭就开始睡觉了。等迷迷糊糊醒来,已近下午两点。吃还是不吃是个问题。吃,吃什么?方便面是不想吃了,那就煮挂面开罐头?可是太麻烦不想做。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看到八宝粥时眼前倒是一亮,可那是留给第二天或第三天的。如果这么早就自断念想,我恐怕坚持不到明天就得狼狈离开里索海,所以八宝粥暂时只能看不能吃。早知道就不要嫌重,再累都应该多背两罐上来了。最后吃了一根士力架,两块脆脆鲨,两个果冻,两条手撕牛肉,喝了一壶水,完成了午餐。与其说是午餐,还不如说是任务更准确。本来没什么胃口,吃这些东西完全是为了保证能量供给。
吃完东西在帐篷里休息了一下,刚到三点。做啥呢?书是不想看的,因为还有点头晕。进入此行目的,开始沉思?好像躲在帐篷里也不在状态。根据以往高原经验,我决定出去慢走一下,这样有助于适应高海拔,能让晚上睡得好一些。在高海拔地区睡眠是很重要的,睡好了体力恢复得更好,思维更清晰,高反的症状会更轻乃至消失,对白天的活动更有利;反之,可能进入高反加重、精神更差的恶性循环,从而影响整个行程。于是我绕着里索海子走了一圈。在里索海的南面,有很多玛尼堆,据说是拍摄贡嘎全景与倒影的最佳位置。而此时里索海的冰面上已被薄薄一层雪所覆盖,这次是看不到照片里那样壮丽的景色了。走到海子东面时刻意观察了一下东侧的山势以及雪坡的走向。刚到里索海时就看到了东侧不太高的山坡,一直有想爬上去的冲动。目测小山坡垂直高差两三百米,正面雪坡坡度约50度。如果不想直上,也可以走东南侧,顺着山脊刚刚突起的地方缓缓上去。那样虽然坡度缓了,但差不多要多走一两公里。这些都留给明天再考虑吧,今天没有充足的时间上去了。走这一圈期间,天气时好时坏,不过风不算大,加上一直在走动,所以不冷。一边拍照一边慢走,一圈走完还不到下午五点。按照昨天的经验,差不多还有两个小时才天黑,所以也不急着做晚餐。转湖的路上看到很多野火堆,里面有很多没有燃尽的柴。寻思着将这些柴收集起来,晚上我也可以生堆篝火取暖了。之后又爬上西侧的山坡,收集了一些灌木枝。就在准备搬石头堆炉灶的时候一阵风起,雪雹又下起来了。这时只敢背对着风,不然寒风夹着雪雹把脸打得生疼。担心下雪天黑得快,于是取出炉头和气罐开始做晚饭。晚上开了豆豉鱼罐头,煮了一些在上木居买的挂面,又开了一袋榨菜。除了鱼罐头太咸太油腻剩了一点没吃完,其它的都还不错,心里庆幸总算恢复了一点胃口。可没想那剩下的一点豆豉鱼给原本平静的夜晚带来了些许波澜。
夜遇狐狸
收拾好一切后,天正好黑下来。钻进帐篷打开营灯,拿出李敖的《李敖自传》读了起来。其中一段很“李敖”:“早在一九八一年,我就提出‘人格的两层面’的说法……‘匹夫匹妇的层面’是小市民的层面,是随波逐流的层面,是依附权威的层面,是‘庸德之行,庸言之谨’的层面。‘管仲的层面’是大人物的层面、是特立独行的层面、是大无畏的层面、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层面。这种层面所表现的人格,叫‘大人格’;‘匹夫匹妇’所表现的,叫‘小人格’……”读罢此章,我孤身一人不由在黑暗的荒野中大声叫好。叫出声来,不仅是为李敖的“大人格”赞叹,也为给自己壮壮胆。荒野雪原,风啸不止,云层密布,不见星光。还好李敖的文字有足够的冲击力,不然心神不定的状态恐怕会持续一整晚。看书的时候不自觉从背包里拿出leather man的工具刀揣衣兜里,也不时故意咳几声,再胡乱喊几声歌。反正不愿意保持除了风雪声外的一片寂静。不知不觉中看到了晚上10点,差不多尿意正起,于是在大吼两声后戴上头灯出去嘘嘘。
帐篷外真是冷,身体不由哆嗦起来。好的是风雪基本停了,夜空中能看到浮云的轮廓。我希望能尽微薄之力滋润更广阔的土地,所以这两天没有固定小解的地方,但都会远离帐篷至少20米。刚走到一丛灌木前,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毫无征兆地窜至我前方不足5米的空旷地带。先是一惊,然后感觉身上毛孔一阵收缩,后颈头发似乎都要立起来了。这是肾上腺素的应激反应。一两秒的停滞后,顺着头灯照去的方向,一只圆脸尖耳朵,拖着几乎和身体一样长的毛尾巴的动物警惕地注视着我。它的眼睛在头灯照射下发出棕黄色的光。浣熊?狐狸?同样警惕的我来不及多想(事后后悔啊,后悔没有给它拍照,或者拿食物逗它过来合拍)取出衣兜里的leather man,打开小刀的那一面,然后高举双手,一面大叫一面熊抱一般向它扑过去。小东西转身一跃,敏捷地一路小跑冲到了小坡顶,然后又停下来看着我。这次看得更清楚了,但还是无法分辨是哪种动物,反正它怕我是确定的。可能是本能反应缺乏幽默感的原因,几秒钟停顿后,我又追上山坡,然后模糊的看着小东西又跳又窜地钻进灌木丛找不到了。又等了一会儿,我才三步一回头的返回。嘘嘘完毕正准备回帐篷,前面又传来一阵嘈杂。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股肾上腺素的极速分泌。走过去一看,好家伙,又是这个小东西!它旁边还有我的白色垃圾袋,有一些垃圾也散落出来了。重复同样的动作赶跑了小动物(同样后悔没有拍照没有合影),然后过去检查垃圾袋。椭圆的豆豉鱼罐头盒最显眼,里面空空如也,已经没有吃剩的豆豉鱼了,油都没有了。我猜测这个小动物应该就是被罐头的香味吸引过来的。将垃圾重新收好,系紧袋子,又在上面压了两块大石头。然后又在帐篷四周巡视检查了一圈才钻回帐篷睡觉。
刚才跑得有点快,但没有想象中的累,也没有高反的症状出现。取出手机,好想搜到一丁点信号,能让我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动物,可惜依旧显示无服务。上山前已经问清楚了,过了垭口就一直没有信号,无论是哪个运营商;过垭口前移动有时会有2G信号,不过我用的联通。还得继续短暂的与世隔绝——这不正是我离开繁华都市,来这里想要寻找的状态吗?想看瓦尔登湖,现在身边有一块比瓦尔登湖还要美的圣湖却没有了在城市里遐想着观湖的心境。这一整天都忙于克服高反,准备食物。进帐篷前漱了下口,因为湖水太冰,烧水又太麻烦,索性就没有洗脸了,用湿巾搽了一下。白色的湿巾很快搽成了土黄色。睡袋是充绒量1200克鹅绒的,所以很暖和。在天马行空的遐想一阵后微微有了睡意,于是关上营灯,把睡袋头套紧紧地裹住脑袋,慢慢睡着……
半夜被帐篷外窸窸窣窣的响声弄醒几次,但有因睡意盎然不太清醒,没过多理会。直到一种持续拍打帐篷的声音把我彻底吵醒。像什么小动物在用爪子刨打帐篷。在上木居问了当地人,都说这里没有危险动物,所以我也懒得起来。但又怕帐篷被抓坏,所以拧开营灯,同时在帐篷内用手拍打内帐,边拍边呜哇哇大叫。这叫声像狼又像虎,或者说其实就是人类最原始的叫声。多叫几声后把自己也搞得忍俊不禁。接下来又恢复到只有风声的状态,于是关上灯继续睡。可消停了不到10分钟,小动物又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或同一种,但这样吵着既难以入眠又做不到闻而不理。无奈之下只得带上耳机,听着音乐不去管它。
高反缓解后的雪山生活
后来感觉天开始亮了,外面很多鸟在叫,其中有些像鸡叫,那么应该是野鸡了。这些鸟儿叫得还真好听,这是大自然的乐章。这些小东西肆无忌惮地越叫越大声,而且感觉离我越来越近。我准备好相机,悄悄拉开帐篷一看究竟。果然有好几只灰褐色的野鸡在海子边东跳西窜。果断抓拍到两张。在我准备穿鞋走近一点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我,然后扑腾扑腾地飞走了。还是出去呼吸了十分钟新鲜空气,然后爬进帐篷继续睡。迷糊中觉得越来越热,看了看表,已经11点半,竟然睡了5个小时。
烧水、煮面、再开配合着手撕牛肉和榨菜,这顿早午餐再次抵挡了八宝粥的诱惑。今天的任务是爬上里索海东侧的山坡顶,看山那边的风景和更壮美的云海。穿上雪套,背上越野包,带上水和干粮就出发了。没想到这次出发让我的里索海假日提前结束了。
上山时选择了从近50度坡度的雪坡直上。爬到山腰时,匍地灌木少了,很多地方需要直接踩进雪地。雪深的地方一脚踩下去就没过膝盖。这期间气候一直不稳定,雪雹、云雾、晴天、大风,这几种气候再不断切换。回头俯瞰营地,时而能看到,时而看到的是云雾弥漫。用了不到一小时爬到在营地看到的山顶,却发现这上面只是一个很大的平台,前面还有一个小山坡。又用了二十分钟爬到顶,然而天气依然不佳,山那边也是同样的峡谷,而且在云雾中也看不到全貌。贡嘎也没有露顶,巍峨的身姿被云层遮得很严实。骑坐在山脊的雪坡上拍了两张照就计划下撤了。下撤前还有有些不甘心,又多等了二十分钟,天气还是没有好转。这里海拔4600多,站着不动身体很快就冷起来了,只能下山了。
下山我选择了坡度较缓的山脊,虽然路程远一点,但安全许多。有两次走到了雪太深的地方,不得不退回来重新选路。在累计下降80米后,发现山脊另外一侧还有一块冻住的湖泊,这是来之前没有一篇攻略提及的。不过天气不好,又在下雪,所以没有下到湖边,只是在山脊上随便拍了几张照片便继续下撤。忽然间云雾升到了我所在的高度,四周立刻雾茫茫一片,能见度不及5米。因为里索海就在下面一点了,所以也没有停留,继续凭方向感下撤。但走了10分钟之后还在云层中,四处张望却不见里索海。那时我有点慌了。高海拔登山最怕的事情之一就是迷路。由于山那边还是山,所有山都长得差不多,所以在看不到路线时,走错方向的概率就很大,而一旦走错方向,可能就会完全迷失在茫茫雪山之中。思索片刻,我决定原地停下,等雾散去。希望雾能尽快散去,不然我可能会更加焦躁,也会有失温的危险。还好,不到10分钟,四周和脚下的云雾就散开一块,能看到里索海了。其实我的路线并没有错,只需要向右横切一段到便可见到上山时的脚印了。
回到营地,吃了点零食,准备点堆篝火取暖。由于昨天收集的柴都有点湿,很难把大柴点燃。最后火柴都快用完了,只能用炉头来引火。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有点狼狈,但终究在半小时候把篝火烧起来了。在这之前手已冻僵,眼睛也被烟熏得直流泪。烤火的同时烧了很多水。这里气温低,水凉得快,强迫自己灌了两壶自制泡腾片VC饮料。晚餐又开了一盒豆豉鱼罐头,这次把罐头盒用袋子缠得严严实实之后才放进垃圾袋。因为有篝火,所以又烧了很多水,舒舒服服的洗了手,刷了牙又洗了脸。能用热水洗手洗脸,在这寒冷的荒野真是惬意啊。
营地被偷袭
钻进帐篷,一股羽毛味,还有好多绒毛在飞。第一反应是睡袋破了。小心翼翼地查看睡袋,外面都是好的,又查看里面。果然,睡袋里层后背处有两个动,白色的鹅绒还在往外面飘。刚才的惬意全然消失。我得先把这两个孔堵住,然后再清理满帐篷的羽绒。从背包里找到几根做标记用的带子,正好可以用来捆住破洞处。弄好睡袋后,就开始了整整一小时的羽绒抓捕工作。先用水将纸巾和手指打湿,然后用手指将四处飘散的羽绒一簇一簇捏住,揉成团,包裹在打湿的纸巾里。如此反复,最后装了一口袋的纸巾团。在清理羽绒的同时,我就在思考睡袋破掉的原因。十有八九是乘我爬山不在,什么动物跑进来搞的破坏,偷袭了我的营地。是什么动物呢?白天有看到黄鼠狼和旱獭,会是他们中的一位么?等清理完毕后,果然在防潮垫上发现了端倪——很细小的动物粪便,像老鼠屎,但仅有芝麻那么大一点,只能猜测是高山小鼠了。接着又在帐篷底发现了更多的粪便。好不容易用热水洗了手,这下是一阵接一阵的厌恶。
明察秋毫之后,感觉这不是一只鼠在战斗,应该有一群鼠进来了。他们为什么偷袭我的营地呢?我检查了背包和袋子里的所有吃的,都完好无缺的在里面,没有丝毫被撕咬的痕迹。会不会是我的帐篷侵占了他们的领地呢?在大自然中,人也只能按大自然的方式与其他动物平等相处。
下山前的领悟
睡袋弄成这样是不能继续留在山上了,明天天亮就得收拾下山。这将是我此行的最后一晚。然而来之前设置的场景几乎一个都没有实现,对于人生的思考又变成了对抗高反和头晕的抗争。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我想,是不是人生本来就是这样:预设的场景很美好只因过滤了所有不美好的事物。而我们在追寻那预设的美好场景时却会有现实中这样那样的羁绊和困难,有时会因为疲于应付这些那些的羁绊和困难抛却了自己最初想要的那一份美好;更有时候需要自己认清现实,在预设美好场景时充分预计通向前方的路途的曲折和遥远。
第二天起来收拾好东西,回望一眼在冰雪中沉睡的里索海,迎着风雪向山下走去。三、四十斤的大包压得我走得很慢。在过垭口时风圈着雪雹狠狠的朝脸上打来。我背过去躲避,同时稍作休息。望着那仍不愿露面的贡嘎主峰,我告诉自己,我还会来。我会选择更适合的季节,做更充足的准备,来实现之前预设的场景。
附攻略
DAY 1 成都——康定市沙德镇 全程410公里,8—9小时车程
若公共交通可分段进行:成都——康定;康定——沙德
DAY 2 沙德——上木居村——里索海
沙德——上木居村(公路。可包车可自驾,可沿途搭车)(备注:以前可以从甲根坝乡直接到上木居,但2018年在修路,所以只能从沙德到上木居)
上木居村——里索海(网上看帖子有很多越野车自驾。但整个冬季一直到5月,车是开不上去的。雪厚,同时由于雪水侵蚀山体,路基变得非常窄,有一段感觉仅容两个人并排通过,而另一侧是悬崖。所以想自驾上去的需要问清当时路况,慎重慎重!)(我是搭摩托上去的,150RMB一人。当时正值挖虫草的季节,各家劳动力基本都上山了,所以在上木居等了三个小时才找到摩托)
DAY 3、4 里索海
里索海的水烧开后是可以喝的,但我肠胃不是很好,让摩托载了一箱矿泉水上去。普通防风打火机可以打着,不过还是建议多备火车和其它点火器具。有人建议营地搭在里索海南侧,因为那里可以看到贡嘎和里索海全貌,是最佳摄影地点。但我去的时候南侧没有找到平整的地方,所以营地还是选在了里索海的西北角。
DAY 5 里索海——上木居——沙德——康定
里索海——上木居(全程重装徒步,在风雪中耗时4.5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