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端白从启月家走的时候,启月说,以后没事不要来了,我每天有很多事要做。端白回头看了看启月,抬起镜片后面的眼睛,惊讶问道:做什么?
启月一直以来不想对别人说出的话却对端白说了出来。每天一千字。启月随口说出。她并没有想过说出这句话后,端白会有怎样的反应。也或许端白的反应是一如既往的鄙视与不屑。
事实是,启月的话音刚落,耳朵就传来端白“唏”的一声,启月明白这里面包含了诸多的内容。
都这个年龄了,还写文字,又不能挣钱又不能出名,还好意思吊在嘴上说,装什么清高。
启月突然恨死了自己的嘴巴,明知道说出来不会听到积极支持的回应,还这么嘴贱,说出来想干什么。
不说出来,就意味着自己会被无尽的打扰。就如同很多很多人一样,认为一个人的生活太过寂寞,需要别人殷勤的探望,需要在冷清的家里来一个热闹的长谈才有生气。
启月的世界不需要别人去懂,她的文字,有人关注更好,无人关注也行。曾经断断续续的日记藏在电脑F盘的加密文档里,是属于一个人的多彩生活。
二
十多年不联系的初中同学突然在两年前与启月频繁联系,很多时候,长时间的通话,让启月的手机发热烫手。每一次的通话结束都是启月以“手机快没电”作为借口。
其实,启月很不喜欢这样长时间频繁被打扰。她习惯了独处时光。那个同学每晚打来电话的时间,正好是启月网上看小说或者在文档里写日记的时候。每每她的思路被打断,好在,她写的文字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原本就是将凌乱的思绪整理起来变成文字的,不存在章法与逻辑,只是简单的记录,甚至是流水账一样的顺序排列。
同学和自己丈夫闹矛盾,怀疑他外面有小三,想离婚,但丈夫却不离,因为她的大吵大闹,趴在阳台窗户上对着小区院子里的丈夫大声骂着脏话,如同泼妇般无理取闹,丈夫和她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不同意离婚,也不愿意和她恢复夫妻生活。
她狂躁的时候抑郁的时候都想过自杀,围绕着离婚的话题,却逃不出围城的困扰。
有一次,启月实在不想听到同学来来去去描述自己生活的无奈,抱怨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女人。
于是,便说,我正在写东西,写完后给你打过去。同学说,你写什么东西。启月耐心说,我每天有写日记的习惯。同学丝毫也不掩饰她瞧不起的语气,你写那些有什么用啊,有没有投过稿。启月说,没有。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写那什么回报都没有,写个啥劲呢。
启月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笑说,这是我的爱好。
三
端白走出启月家的门,启月依然像过去一样在门口停了片刻,目送端白下楼。直至端白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启月轻轻关上门,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下,发出两声浑厚结实的咔嗒声后,再也转不动了。启月知道门已经反锁好,她又拧上天地锁的疙瘩,一切欧剋了。屋外的一切喧嚣与热闹与自己无关了。
启月趴在床上,在手机上搜索到下午没看完的迟子建的那篇小说,看了起来。剩下的最后一章很快就看完了。又看了一个标题:额尔古纳河右岸。多美的名字啊,单这“额尔古纳”四个字就让人充满无限的美好想象。
退出网页。打开一片文档,启月写下了今天的题目:知道你对我的写字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