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余晖洒下城墙,远处的山峰已秃兀,冰冷的风从驰道的尽头吹到城墙下,在城墙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大路两边的树木随风摇摆发出阵阵声响,树叶被吹落,飘在了城门上。
马邑。马邑城属雁门郡,北攘拓跋鲜卑。每年这个刚入冬的时节,鲜卑人都会南下入侵雁门郡掠夺粮食以及人口,马邑县首当其冲。
一个身影在军营门口悄悄闪过,蹑手蹑脚躲到一个营帐后边,翘出一只脑袋偷偷瞄着校场。
“杀!”校场内杀喊声一阵,仿佛传向了远处的山峰,鸟儿“嗖嗖嗖”惊慌失措。
“训练时多流汗,战场上才能少流血。我们保卫的不止是妻子儿女,还有大汉的领土。”张懿大声呼喊,额头上已渗出细细的汗珠,却毫无疲态,用心地指导士卒训练。鲜卑人就快要来了,张懿加大士卒的训练强度,这一批新兵当中,他看到很多英俊却显稚嫩的脸庞。是啊,比起自己在战场上爬摸滚打的几十年,他们还太嫩了!他们应当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几岁。虽心有不忍,但他深邃的眼中毅然坚决。
“爹,娘叫你回家吃饭。”张辽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张懿身后,用手扯着张懿的红色披风,露出一副调皮的笑容。
张懿皱了皱眉头,回过头看了一眼,眼中全是疼爱,张懿只有这一个儿子,因此他私下里还特地跟站岗的士卒打过招呼,让张辽自由出入军营,但每次张辽却还是偷偷摸摸地溜进来。
“知道了。”张懿摆了摆手示意让张辽在一旁等候。
张辽特别喜欢来军营,他恨鲜卑人,他想早日能够上战场杀鲜卑人保卫家园,为父亲分忧。所以他有空就会来到军营,在校场旁跟着士卒们一起训练,说是训练,其实就是在一旁模仿动作,对此,张懿是默许的,久而久之,大伙对于张辽出现在军营都见怪不怪了,甚至有时还会跟张辽开开玩笑取乐。
“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散去吃饭吧。”汉末老百姓一日二餐,太阳落山时就该吃饭了,一般张懿是在军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鲜卑人按照贯例这二天就会南下,所以韩氏今天特地让张辽来军营叫张懿回去吃饭,一是张懿已经许久没回家了,二是也许张懿就要上战场,韩氏要嘱咐张懿几句。
“辽儿越来越健硕了啊,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张勇右手跨着战刀,左手拍拍张辽的肩头,然后对着张辽伸出大拇指。张勇字奋之,是张辽的堂叔,有二儿子,大儿子张武,小儿子张艺。跟张辽开玩笑最多的就是他,也时常夸奖张辽。
“哈哈,我看也是的,别的小孩一有时间都去玩去了,哪像张辽整天往军营跑,但是辽儿读书可不能落下喔!”张正的笑声大老远就传了过来,一边往伙房走去。张正字自省,也是张辽的堂叔,对张辽也是疼爱有加,并且张正还读了很多书。
“你们都别夸他,他还小,容易沾沾自喜。”张懿牵过张辽的右手,父亲在右儿子在左一齐向军营外走去,碰面的士卒纷纷见礼“张司马!”张懿丝毫没去在意,转过头问张辽“我让你读的书你读的怎么样了?”
“回父亲,孩子不会让父亲失望,已全部背下。”张辽恭敬的答道:“孩儿想早日上战场,助父亲与堂叔们一臂之力。”张辽的脸上全是坚毅,全无俱色。
“战场不似军营,它残酷,无情,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不论什么时候,你先要学会的是冷静……”张懿笑了,他知道张辽终会属于战场,拿到属于张家的荣耀。
张家离军营不远,十来分钟的脚程。父子俩走在城中小巷,夕阳无遮拦照在他们身上,将父子的身影越拉越长……
每次回家都会路过这条巷子,它很窄,窄得只允许一人行进,于是张懿在后张辽在前,父亲拉着儿子的手变成了父亲把手放在张辽的头上。张辽也已经习惯了,刚开始还会反抗“您别老将手放我头上,会长不高的。”不过事实证明,反抗大多数都是无效的,于是张辽只能默默接受了。
出了小巷,张家大门就跃于眼前,韩氏正站在门口焦急等待,与此相仿的情景有许多户人家,他们都在等着丈夫或者儿子回家吃饭。
“娘!”张辽大声地叫了一声,却依然牵着父亲的手,然后拖着张懿快速的往家中走去,张懿没有说话,但面带着欣慰的笑容。
韩氏走到张辽的左边来,溺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笑容却不自主的从嘴角溢了出来。
三人一齐跨过门槛,夕阳刚好落下,消失在遥远的尽头,让人再也找寻不见……就像这岌岌可危的大汉王朝,说不准什么时候也像这夕阳落了下去,那将由谁来寻找呢?